出了寝殿，外边太阳高悬，一股寒流席卷而来，直令江凌缩了缩脖子。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天空中不断飘舞飞落的雪花将幽凉王府渲染成了银白色，所有殿宇阁楼的房顶均是银妆素裹，就连王府内的人造小溪与人工湖也是结上了一层薄冰。
在王府内溜达小半圈，江凌找到老齐。
这老不休窝在屋里架起了碳盆烤火取暖，碳盆里还放着几个已经烤得半焦的红薯。
瞧见江凌进门，老齐连忙用衣袖擦干净身旁空着的雕花圆木凳，顺带请江凌入座。
江凌没入座，站在老齐身后道：“先别烤了，随我去一趟吕府。”
“去吕府…”老齐惊讶地望向江凌，疑惑询问：“世子怎会突然想去吕府？”
吕氏一族乃是中原九州内最顶级的九大门阀世家之一。
并且，吕氏一族背靠垂帘听政的太后吕雉，目前的吕氏一族当属九州第一门阀世家，权势滔天，风光无限。
江凌的母亲幽凉王妃虽然出自吕氏一族，但幽凉王妃并非吕氏主脉嫡女，而是远房庶女。
论起亲戚关系，吕府内的吕氏主脉算不上是江凌的母族近亲。
“萧姨上午回吕府走了一圈，而吕太师那老顽固却让萧姨在太阳落山之前搬回吕府，不然他会将萧姨逐出吕氏大门。”江凌解释了一下去吕府的缘由。
老齐眯起眼睛，着重审视江凌片刻，冷不丁道：“萧夫人身为吕家人，她却搬进幽凉王府住着，外边有不少流言蜚语，吕太师让萧夫人搬回去，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
“世子此刻要去吕府，莫非世子想说通吕太师，从而使萧夫人能继续住在王府？”
老齐这深感怀疑的语气让江凌有些尴尬，只得点头默认。
自十岁开始，老齐便跟在他身边当保镖，顺带出些不靠谱的歪点子。
可以这样来说，老齐算是最为了解他江世子本质上是个啥样的人。
见江凌默认，老齐那浓密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他语重心长道：“昔年，当今圣上刚继位时，蜀王刘备举兵东出蜀州，欲杀入京城，拥立信王武奕为帝，最终却被另外五大蕃王逼回蜀州。”
“在武周内乱时节，北方蒙元与北方后金组成攻守同盟，各自集结四十万大军，同时冲击雁门关与山海关。”
“那时，吕太师的嫡子恰好是山海关的副总兵，一场大战下来，吕太师的嫡子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不得不回京休养。”
“正是在这时候，萧夫人嫁入吕府，目的是为了冲喜以及为吕太师的嫡子留后，延续血脉。”
“然而，吕太师的嫡子伤得太重，浑身经脉寸断，连手指都难以动弹，更不要说行房事。”
“一月后，吕太师的嫡子撒手归去，萧夫人自此成了寡妇。”
讲到这里，老齐停住声，直勾勾地凝视江凌，劝道：“老朽是过来人，世子气血浑厚、年少风流，完全可以理解，但有些女子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萧夫人既是吕太师的儿媳，又是你母亲的义结金兰的小妹。”
“世子和萧夫人天天姨来侄去，长此以往，万一走岔了道，世子可曾想过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等老齐说完，江凌神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正气十足道：“老齐，你别子虚乌有的污蔑好人，外边的流言不可信，本世子岂是那样的人！”
“………”老齐沉默无声，以鄙视的目光看着江凌。
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自你十岁开始，我便跟在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你是什么人我老齐会不知道，我老齐平常最多翻翻小人书欣赏美姑娘解闷，而你江凌却是既有色心又色胆，敢于付出行动。
无视老齐带有鄙视的眼神，江凌转身迈步，跨过门槛，留声道：“快些动身，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
“白劝，不该浪费口水啊！”坐在碳盆边的老齐感慨一声，连忙起身，跟上江凌的步伐。
身为三十年前名传江湖的花丛圣手，近一月时间的观察下来，老齐早已发现，世子表面上对萧夫人尊尊重重，一副乖侄儿的态度，暗地里绝对打着某些小心思。
至于守寡十年的萧夫人，她似乎是在自欺欺人，以王爷的托付为理由，用来麻醉自己。
世子正值风华正茂之年，还是名传九州的十好世子与大周第一美男，各方面均属顶级，不知多少世家嫡女将世子视为爱慕对象，守寡的萧夫人岂能不被吸引。
当然了，就算世子和萧夫人最终走到一起，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萧夫人守寡十年，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只需一封休书，萧夫人便能恢复自由身，不再是吕家人。
……
一刻钟后，一辆由四匹俊马拉着的华贵车府缓缓驶出幽凉王府的正大门，车辇周围环绕并行着近百名身披黑色盔甲的王府护卫，人人均有以一挡十的实力。
当车辇驶入长安正街时，街道上的百姓路人纷纷让步，退到街道两侧，小声张望讨论。
“天子驾六、诸王驾五、公候驾四，四匹俊马拉辇，里面坐着的不是侯爷就是世子。”
“你眼瞎啊，看不见领头旗兵手里举着的幽凉军旗与江字旗么？”
“这老哥确实眼瞎，自圣上下诏命诸王送嫡子进京读书后，长安城里的嫡长世子足足有七位，车辇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幽凉王的独子江世子。”
“六大异姓蕃王，一大国姓亲王，大周目前共有七位王，如果不出意外，这七大世子将会继承父辈的王位。”
“那可不一定，古人虽说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但是，有了世子身份不代表百分百能继承王位，还得看王爷们愿意传位给谁！”
“其他蕃王的继承人暂时无法确定，但幽凉王仅有一个独子，江世子等同是铁定的下一任幽凉王。”
“兄台言之有理，据说幽凉王视江世子为心头肉，万事都依着独子，宠得不得了，江世子在幽凉两州说的话比幽凉王还管用。”
“就一个儿子，换成是你，你也会呵着护着。”
“对了，最近长安城里疯传圣上和江世子有婚约，并且还是先帝定下的婚约，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这谁知道，皇家的事咱们别议论，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上报官府衙门，咱们还不得人头落地。”
“对、对、对，此事不可议。”
……
车辇内，江凌和老齐围着一张四方矮脚桌，相对而坐，两人都拿着青玉酒盏，你一口我一口的对饮。
天气有些冷，喝点小酒能加速血液流动，可以御寒暖身。
两人喝的酒并不便宜，是长安城内最出名的桂花酿。
此酒清澈剔透、宛如清泉、香气四溢、醉人心扉，足足高达十两银子一斤。
这个价格并不便宜，十两银子相当于万贯铜钱，其购买力能满足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所需。
随着几杯酒下肚，江凌见老齐还在贪杯，像是没喝过似的，一杯接一杯往口里送，笑骂道：“你能不能少喝点，等会若喝醉了，万一遇到事，本世子还得保护你这老年人。”
“世子又不是不知道，老朽酒量极好，万杯不醉，绝不会醉酒误事。”老齐嘿笑反驳，他一边倒酒，一边从怀里掏出小人书，低头翻看学习。
“为老不尊说的便是你老齐。”江凌无奈一笑。
他不明白，小黄书真有这么好看，能让老齐如此痴迷，为何他看时却没有任何兴趣，着实欣赏不来。
“世子，你误会我了，我这是在修行，研究人体构造，以及阴阳之道，而非为老不尊。”老齐边看边解释，话语异常认真。
“那你慢慢研究…”
江凌不和老齐争论，转而讲述道：“上午我在街头闲逛，恰好遇到一队御林军与稽侦司的见习狼卫起了冲突。”
“经我观察，那名见习狼卫武学天赋奇高，是个好苗子，潜力十足，故而我帮了她一把。”
“她叫公孙离，你抽些时间，调查调查她的所有情况。”
“见习狼卫…”老齐凝眉思索数秒，问道：“莫非世子是想将这见习狼卫收买，好生培养，让其步步高升，从而使其拥有查阅稽侦司密卷资料的能力，让她去打探绝阳蛊与绝阴蛊？”
“稽侦司乃是九州内最强的情报机构，我们这边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完全可以双管齐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江凌回复道。
“这样啊！”
老齐微微蹙眉，面带疑惑：“世子，见习狼卫是后天武者，就算你说的这人武学天赋奇高，等她成长起来，最少也是数年以后甚至是五年以后，那还不如直接交好天字级狼卫，省时省力。”
“你当天字级狼卫是大白菜，想收买就收买。”江漓默视老齐，又笑道：“还是自己培养比较稳妥，我时间多，等得起。”
“世子时间多…”
老齐喃喃念叨，忽然怪笑建议：“稽侦司的指挥使是当朝内相上官婉儿兼任，她既是上官家的奇女子，同时还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其拥有处理百司奏表、参决政务的权力，堪称权势极盛。”
“像这样的奇女子，她未有婚约在身也无心上人，不如世子费些心思，去认识认识这位当朝内丞相，倘若世子能将上官婉儿俘虏在手，整个稽侦司都能唯世子所用。”
“说的倒是简单，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见你去？”江凌反问他。
老齐却是苦笑自嘲：“老朽这副尊容普通女子都看不上，哪敢有那心思，唯有世子这样的奇男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奇女子。”
听言，江凌转念一想，暗自嘀咕：“老齐说得有道理，像上官婉儿这种位极人臣的奇女子，寻常男子肯定瞧不上眼，唯有本世子拥有勾搭她资格…”
与此同时，江凌又想到了另一方面。
女帝嫌弃他江某人，不和他成婚，还要退婚。
实乃爹可忍、儿不可忍。
这很好，女帝是吧，很了不起吗？
你成功激怒了我！
等着吧，待我主宰朝堂，发展诸多党羽，一手遮天，将你这女帝玩成光杆司令，龙座吉祥物。
到了那个时候，我非得让你哭着喊着求着娶我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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