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嬴风看着这王翦、王贲、蒙毅这三名老臣。
知道如果不把他们说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
嬴风也看出来了，修改这些严苛律令，基本上引起了满朝反对。
嬴风不光是要得到民间渔轮的支持，还要得到庙堂势力的协助。
要知道。
得不到百官支持的皇帝，那还是皇帝吗？
况且嬴风还只是监国，而非皇帝！
王氏父子、蒙氏家族的鼎立支持，就是破局的关键。
念及于此。
嬴风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诸位觉得，秦律中的严刑峻法很好嘛？”
王翦三人一愣，蒙毅却是下意识的回答道：“难道在我大秦推行数百年，直至统一天下的秦律，不好吗？”
的确。
大秦自商鞅变法，制定了秦法后，国力渐渐增强，资源整合能力远超山东六国。
乃至最终统一六国。
秦法。
正是大秦东出，乃至最终统一天下的根本。
秦法的核心。
正是法家思想中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秦律以法家的性恶论为基础，以重刑主义为其指导，规定了殊多种类的犯罪和相当严酷的刑罚。
以刑去刑，就是要用严苛刑法去威慑百姓守法奉公。
譬如说。
盗窃就把人的手给剁了，杀一人为绞刑，杀两人为车裂，杀三人为凌迟……
很好吗？
嬴风觉得矫枉过正了。
轻教化而重刑罚，实在是难以长久。
以刑去刑？
嬴风觉得人不是机器，法律的存在，也不仅仅是惩罚、威慑罪犯！
还应该有使人向善的作用。
惩恶而扬善！
秦律中的连坐制度，能让罪犯无处逃生。
可另一方面，百姓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人人之间只有猜忌和提防。
重刑决不能如此泛滥，刑罚应该向上收束！
想着这些。
嬴风圆溜溜眼睛一转，奶声奶气的问道：“秦律为什么而存在？”
“当然是明确法度，制定规则，统治国家！”廷尉蒙毅回答的很干脆。
可接着，他看向幼小的嬴风。
殿下连秦律都不明白？
嗯。
蒙毅觉得有必要为嬴风讲解一下《商君书》、《秦律》、法家思想了……
改变大秦的根本，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可是既然有杀刑了，为什么还有设立腰斩斩、车裂、裂颅等等愈发残忍的死刑呢？”
嬴风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继续追问着。
“当然是威慑百姓，不敢犯重罪了！”蒙毅不假思索。
“那么，既然百姓们杀一人犯了死罪当枭首，那么为什么不多杀几个，或者干脆造反呢？”
“那就夷他们三族！”蒙毅冷声回答道。
“那这些人的三族又作乱呢？”
蒙毅一愣，忽然间有些词穷了。
他猛然发现，将重刑思想推广到民间，似乎有一些悖论。
杀人似乎没有尽头般！
王翦、王贲、王离也陷入了思索中。
通过简单的几句反问，就让他们觉得法家高压政策，似乎并不能制止完全犯罪，反而还能让人破罐子破摔……
陈胜吴广起义！
嬴风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语。
后世的儒家只是不断黑秦始皇，而此时的天下百姓则是灭了秦朝。
若是百姓们真的安居乐业，谁吃饱了撑得去冒着被灭族的风险，跟着去造反？
若是百姓们真能安居乐业，山东六国的豪强贵族能鼓动得了百姓去造反？
天下百姓就这么傻？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复国，就被鼓动着造反？
全天下都不可能被六国豪强们欺骗，而纷纷造反的吧？
复国，那是贵族们的事情，不是百姓们的事情！
所以，答案只能是大秦，甚至说秦律，已经让天下百姓无法忍受了！
要知道。
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利用的借口是逾期当斩，这是真实的！
因为陈胜吴广执行的是兵役，兵役逾期要当斩！
寻常的徭役逾期，要求给官府交一一副铠甲免罪，可是打造一副铠甲也需要寻常人家的两三年收成。
（PS：睡虎地秦简中出土的是徭役标准，而陈胜吴广是戍边的兵役，两者不一样）
“诸位可知道法制的层次？”嬴风内心叹息着，眼中却闪动着圆溜溜的眼珠，问道。
王翦四人微微一愣，却也产生了些许好奇。
“请殿下明言？”
嬴风呵呵一笑，娓娓道来。
“百姓怨声载道，沸反盈天，这是法制的最低层次！”
“百姓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这是法制的次低层次！”
“百姓口无怨言，依法守法，这是法制的高级层次！”
“百姓口无怨言，心有服意，受罚者刑之而不怨，诛之而不怒，这是法家不可能达到的层次！”
王翦四人瞳孔微缩，一脸的震惊。
没想到嬴风居然对法家有如此的了解！
法制的四种层级，他们可是闻所未闻。
可细品之下又觉得合乎情理，十分有哲理。
“敢问公孙，此言从何处得来？”王翦闪着精光，他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是我从一本不知名的古书上得来的！”嬴风打着马虎眼。
心中暗道，这句话可是几百年后的诸葛亮，治蜀之时的贯彻的方针呢，你们当然没有听说过。
可是，王翦四人看向嬴风的表情却有些不一样了。
在他们看来这哪里是从古书上得来的。
分明就是嬴风想出来的，否则他们身为秦朝的重臣，怎么会没有听过这种话语？
“殿下，我大秦的法制处于哪一个阶段？”蒙毅有些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在最低层级和次低层级之间了！”嬴风一脸的理所当然。
什么？
蒙毅和王翦纷纷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嬴风。
殿下，你不是在逗弄我们吧？
山东六国虽然暗流涌动，但是始终是一片祥和。
大秦旧地更是一片国泰民安，百姓口无怨言……
应该是法制的高级层次啊！
嬴风却是说道：“大秦的法制，执法严明、公正守信、贯彻法家，但是却只有惩恶措施，没有教化和人文关怀！”
“关中百姓是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山东六国则是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所以，大秦的法制，仍旧处于最低层次和次低层级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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