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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天记 16 愿赌服输

小说:堕天记  作者:夏小懂  回目录  举报

日已西斜,两人闲坐整日,绝隐微醺,将苦水全部倒出。

原来绝隐在大名城颇有势力,人脉极广,商旅和权贵都愿意找他办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绝隐常年游走于灰白黑之间,也有明哲保身的密法,这些年积攒下不小的家底。

只因十年前,琅溪之战前夕,有个城中小生意人家的女人偷偷找到他,两人有一面之缘,女人知他有些手段,便请他帮忙,她夫君本不需要服兵役,却因权贵从中作祟,他夫君终替人上了战场,她希望绝隐能够帮他的夫君讨个公道,至少让他逃过一劫,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全倚仗他夫君,但大战前夕,一者绝隐琐事缠身,难以分心;再者,女人虽然已经掏空全部家当,但终是价钱太低,同时权贵势力超群,帮忙的风险太大,勾不起绝隐的兴趣。

绝隐神情暗淡,袒露心声,承认当年出入江湖,利字为先,直至琅溪之战,顺天战败,六十万甲士被筑了“京观”,消息传到大名城,女人知道其夫君凶多吉少,但心中仍有一丝希望,整日里倚门望夫不至,慢慢的还是明白了,终是曲终人散,逃过不兵戈血染,女人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老人与孩子,没过多久,老人也相继离世,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当年也只有束发和童龀的年纪,可谓门户凋零,绝隐心中歉愧,曾经试图补偿,送些粮食与财皂,均被男孩无情的扔了出来。

后来两个孩子出城寻野菜,从此杳无音讯,十年一瞬,绝隐想起此事,仍隐隐发自内心的忏悔。

夏九柠皱了皱眉,两人饮酒畅聊之际,他仍保持警惕,虽然互通了名字,却没有深谈他的经历,毕竟人心险恶,他已经用亲身经历验证过许多次了。

“逸人就是那失踪的男孩?”夏九柠猜测着问道。

绝隐望着窗外,余晖迷人,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他怅然道:“我也只是猜测,大概一个月前,大名城内,便来了两个怪人,就是你见到的逸人,还有如影随形的黑衣随从,他们行踪诡秘,深居简出,即便我动用全部人脉,竟也查不出他们的底细,派出的密探,要么无甚发现,要么踪迹全无,生死无卜。

夏九柠看着眼前狼藉满桌,心中却想:人生如饭局,总有冒失的来者,不愿意迎合着你举杯,最终告诉你,从前欠的债,该还了。

绝隐见夏九柠沉默,神情有些略有失落,续道:“自从他们出现,城内有几人先后失踪,我查了查,几乎全当年那对兄妹之父被顶替上战场有关。”他因为内心的苦楚,脸上带着愁容。

夏九柠推测,逸人对绝隐并没有动杀机,否则以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杀气,不会用赌的方式解决问题,无非想让他倾家荡产了,杀父之仇,并没有让逸人滥杀无辜,也不算十恶不赦之人,试想换做夏九柠本人,他也很难做到。

夏九柠劝道:“绝隐兄,我看逸人并非想要你的性命,只是要你破财罢了。”

绝隐看着窗外飘动的幌子,脸色难看,苦笑着说道:“要钱,比要命更难受,没有钱,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夏九柠心中暗暗叫苦,遇到了个守财奴,如果守财奴请你豪吃,那么代价会很大,夏九柠不等对方开口相求,便主动问道:“不知道逸人与你赌什么?”

夏九柠不喜欢赌博,但从来都不赌,因为世上最有意思的事就是赌博,每个走入赌场的人,都知道自己会输,却依然愿意赌。

“逸人提出,无论我请哪位高人,双方互相接对方一剑,没有倒下的胜。”绝隐看着夏九柠,露出苦脸。

“你们赌了几局了?”夏九柠问道。

“六局,赌注由小变大。”绝隐叹了口气道,难以置信地继续说道:“我先后花重金,请了城内有名的三名武师,连赢了三局,不料……”

夏九柠最为关心结局,忙问道:“不料什么?”

绝隐欲言又止,似乎怕吓走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料又连输三局,武师们,最长的,已经躺了一个月了。”

绝隐一脸苦笑,夏九柠一脸绝望,没想到吃顿饭的代价如此之大,瞠目结舌了半响,开口说道:“绝隐兄,你不是…?”

“九兄弟,你身上的杀气,不亚于逸人,这也是我冒险救下你的原因。”绝隐满脸期望地看向夏九柠。

夏九柠见他提及救了自己的姓名,也就没有退路,若不是晨曦入城之时,他打断了甲士的检查,自己此刻定是麻烦缠身,但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反正最多躺几个月,他自从来到这里,早已经躺习惯了,夏九柠思索再三,提出了条件:赢了,送他路费和通关文牒去镐京。

绝隐大喜过望,忙点头答应,城内实在没有武师愿意接受他的邀请了,如果不应战,也是输,难不成自己应战?到时候财命两空。

忽然间,夏九柠意识赌约的问题,问道:“赌约怎么开始的?”

绝隐眼中满是悔意,酒意上涌,说道:“都怪我贪财,上了逸人的当,起初我连赢三局,便满口答应再战,又输了三局,我想翻本,便又签订了最后的赌约,并签字画押,要知道商人最终信誉,如果毁约,我从此便再无生意可做,在大名城也就呆不下去了。”

夏九柠见他脸色暗淡,心中盘算着,自己修行三月,又有恨天在手,有着一搏的资本,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躲避是最无效的解决方式,最不济就是躺几个月的事,反正有吃有喝。

绝隐见他答应一试,大喜过望,痛饮一番后,找了家客栈,夏九柠便住下,夏九柠潜心修养三日,每天绝隐都好吃好喝招待,也不打扰他修行。

三日后的黄昏,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坊肆最西侧丙三货栈,与大名城的繁华完全隔绝,附近也被绝隐买通甲士悄悄封锁。

货栈是一所压檐木质建筑,长八十步,宽六十步,四面有方形通风窗,因为靠近水渠,为了防止房屋底部受腐,所以建筑底部悬空,被十八根木桩托起,为了防虫蚁,房屋被刷成了黑色。

绝隐与夏九柠沿着被夕阳映红的街道,步行来到货栈,逸人和黑衣人已经在里面了等候了,黑衣人在光线暗淡的货栈内,更像行尸走肉,他手中握着剑,懒懒的抬起眼皮,瞥了眼两人,便自顾自的低头看着地。

逸人则是靠在里面的一根木桩上,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见到他们到来,逸人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赌约成空了呢。”

绝隐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绝不会爽约,何况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赢。”

逸人瞟了眼夏九柠,轻笑一声,说道:“找到了替死鬼了,前三名武师,你都已经厚葬了?”

夏九柠瞬间恍若遭到了雷击,扭脸看向绝隐,脸上满是质疑,绝隐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并没有骗你,他们都躺在地下了。”

夏九柠用口型问候了绝隐的全家,心中暗暗叫苦,原以为比武成约,点到为止,最不济受伤养病而已,不料是性命相搏,知道被绝隐哄骗,脸上变了数变,便欲转身离去。

逸人看出端倪,他打量了夏九柠一眼,冷笑道:“现在要做缩头乌龟也可以,赌约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你走了,就得绝隐亲自接剑了。”

夏九柠闻言,不禁微愠,他不满绝隐哄骗,但并不畏惧逸人,毕竟夏九柠自认还有些底蕴。

瞪了绝隐一眼,夏九柠看向逸人,微笑道:“乌龟,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看你病病殃殃,赢了也胜之不武,希望你有剩下的钱去找郎中。”

逸人也不生气,看向夏九柠仿佛在看私人一般,与身边的黑衣人递了个眼色,黑衣人会意,缓慢走到货栈中间,眼神中没有半点生人气息。

绝隐拍了拍夏九柠的肩,低声说道:“靠你了!”

事已至此,夏九柠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迈步而出,与黑衣人距离十步站定,从靴子里拔出恨天,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看到恨天的时候,显然一愣,随即毫无生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也拔剑在手,剑指夏九柠,森森剑气,直迫夏九柠的眉睫而去,冷冷说道:“你是想死得快些,还是慢些。”声音冰冷至极。

夏九柠感到了无穷的压力,故作镇定,气定神闲摆地摆弄着恨天,微笑着说道:“谁死,你说的不算。”

黑衣人恢复面无表情,说道:“那你就先死吧。”说罢,身体如同疾风,十步距离如呼吸般,瞬间到了夏九柠身前,挥剑便斩,剑光闪处,剑罡将夏九柠裹在中间,两剑相交,夏九柠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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