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吊着的灯泡有些年头了，由污迹浸染的光滑曲面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了四周半包着绿衣的白色墙裙。
这墙上没有窗户，浓郁刺鼻的酒精味没地方出逃，只得乖乖陪着白床上轻靠的娃儿，陪着他一起发呆。
这一刻，很安静......
忽然，一声轻响，门被缓缓推开，老人手拿着半削着的苹果走了进来。这惊醒了孩子的目光。
老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踱到孩子床前的凳子边上，慢慢坐了下来，安静的削着苹果。
可这时的孩子安静不下来了，仿佛刚刚老人的走入打破了沉寂的平衡。
“爷爷，对床刚刚走了的阿姨说，上帝会保佑我的，上帝是什么？”
“上帝什么也不是。”老人开口道。
“可是上帝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很会打架的那种。”
“那也没有我厉害，如果它敢来，爷爷就用五指山对服它。”老人笑得眯起了眼。
“五指山是压住孙悟空的那种吗？那爷爷是如来佛祖吗？”
“看，这就是爷爷的五指山。”老人放下了还差一点就弄好的苹果，在孩子面前张开了自己的手掌。
粗壮的手指上纹理清晰，一些地方还起了些死皮，一双缠着老茧的大手。
“爷爷没见过他们，但爷爷比他们都厉害。”
——
忽而孩子感觉额头上温暖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陷入了黑暗，房间消失了，老人消失了，孩子自己好像也消失了。
“哎~苹果我还没吃到呢~等好久的！”
孩子就是莱福了，一个还没出生就丢了爹，刚出生就送走了娘的天外来客。
这不是莱福第一次做这种梦了，几乎从有记忆开始，每天晚上一闭眼，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只是在梦里，他分不清，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是他做的还是另一个他做的。
莱福歪了歪小脑袋，又在枕巾上蹭了蹭睡涎，不急不缓的睁开了双眼。视线昏花，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身影正在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视线逐渐清晰，粗布衣服，上面还挂着件褐色的坎肩，黑色的眼镜框中，红了的眼缝间同样褐色的眼睛里波澜温柔的水色。
“奶奶~”
莱福轻唤了一声，又没睡醒似的将眼睛闭上，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记得。
——
“路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奶奶低声向身边一身白衣的老头儿问道
“阿莉，我尽力了。”
老头儿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以往高高竖在光秃头顶上的一撮头发也耷拉了下来。
奶奶虽然清楚这个结果，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的看着老头儿。
“阿莉，算上这孩子出生那次，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问题了。”
“仔细算算日子，每过两年，这孩子就会在生日当天发病。”
“不，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病，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一次比一次要命。”
“每次身体都会由内而外的开始衰弱，莫名其妙的衰弱，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想把他掐死一样。”
奶奶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安慰，更加激动的说着
“不是这几次都靠特效药挺了过来了吗？不是只要靠着特效药，平日再小心看护就可以活下来的吗？！”
“对不起，阿莉。”
“这其实不是什么特效药，这是当年的高级干部伊万科夫留下的能力产物，治愈荷尔蒙，使用它后副作用很大，只是小莱福并没有表现出来。”
老头儿严肃的说
“可是这次用完之后，小莱福的身体开始抗拒了，作用开始降低了。”
“可能下次用完，荷尔蒙就对小莱福没有什么作用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路基？只要是能让莱福活下去，我......”
不等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儿开口道
“我的能力有限，但是在大海上什么都是意想不到的。看来只能出海了，只是这里我走不开。”
“我现在去找龙商量商量，回来了再找你。”
老头儿说完，匆忙收拾了下，就转身出了门。
屋里只留下因哀愁而越发苍老的奶奶，还有那个睡着的、淌着涎水的娃儿。
好像这娃儿每一次能活下来都是走在悬崖边上，和世界对抗、和时间赛跑一般。
奶奶又长长吐了口气，温柔且哀怨的看着娃儿，手慢慢伸向他的额头，语气轻柔。
“娃儿，慢些跑。”
“奶奶没力气了，怕自己快拉不住你了。”
“奶奶要追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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