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负陛下!首辅重任,臣难担当……”
“爱卿!”朱由检听到杨嗣昌竟然要辞相,面色瞬间就变了,不等杨嗣昌把话说完,立即开口。
更是直接扶住杨嗣昌,拍着杨嗣昌的手,温言安抚道:“国事如此艰辛,朕唯有倚重爱卿,这种话,今后不可再说,朕也绝不会恩准!”
哪怕心中清楚,杨嗣昌辞相是以退为进,化解难堪,他还是不得不配合,转而冲着朱慈烺训斥道:“孽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你赘言多嘴!”
“回宫禁足思过去!”
杨嗣昌不动声色,得意的瞥了眼同僚。
他以退为进不但达到了化解难堪的目的,还让皇帝配合,在同僚面前,展现了皇帝对他是多么的倚重。
“陛下,太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杨嗣昌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又忙说道:“臣以为派兵出城,还是有很大风险,不若传令城下百姓。”
“只要他们能杀了城外的建奴骑兵,朝廷就开城门,收容他们。”
“陛下与臣等,为国事殚精竭虑,宵衣旰食,百姓身为大明子民,也应力所能及为陛下分忧。”
“城外十数万人,若是连数十骑建奴骑兵,都不愿为陛下杀之自救,那么,城外百姓,也根本不能算作大明子民!”
说着,杨嗣昌不动声色看了眼朱慈烺。
他不能让皇帝完全接受太子的建议,这样就等同于否定了他的提议,进而等于是否定他这个首辅的能力。
但他也不愿把朱慈烺这个未来储君得罪死。
给自己,家族留下隐患。
所以结合朱慈烺的提议,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滑头!’
‘奸贼!’
……
朱由检对杨嗣昌展现出的依赖信任,本就让许多朝臣嫉妒的眼睛发红。
瞧着杨嗣昌不但炫耀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又趁机找补示好太子。
一手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手段,耍的端是了得,朝臣们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父皇,这是朝廷的责任,而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
朱慈烺心中即焦急又愤怒,杨嗣昌真把他当小孩了,那点小心思,朝臣们看的清楚,他也一清二楚。
“住口!”朱由检根本不给朱慈烺说完的机会,断然喝止。
而且,他也觉杨嗣昌的提议没毛病。
城外只数十骑建奴,百姓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有十数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建奴骑兵。
身为大明子民,国难当头,他这个做皇帝的宵衣旰食,殚精竭虑。
百姓难道就不能为他分一点点忧吗!
朱由检当即吩咐道:“通知守城将领,把朝廷的意思,告诉城外百姓!”
哎!
朱慈烺看着王承恩低眉臊眼,躬身倒退着离开,去传令,再看朱由检抿着嘴,暗暗握着拳,笔直站着,一丝一毫都严守君王威仪的模样,深感绝望的叹了口气。
这位用历代圣贤为君王规定的言行举止,严格要求自己,励志要做个明君的皇帝。
为此宵衣旰食,殚精竭虑。
却根本没有看透,局势艰难至此的本质原因!
咚咚咚!
鼓声忽然响彻整个城头。
“朝廷令!绞杀城外建奴,朝廷将会开城门收容你们!”
“朝廷令……”
鼓声落下,命令一遍遍响起时,朱慈烺挣扎起身,紧盯着城下百姓。
躲藏在城楼内,不敢露面的君臣们,也全都紧盯着城下。
百姓渐渐安静。
紧接着,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渐渐……
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人抬头,一张张枯瘦的脸上,露着愤怒,一双双麻木、绝望、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迸发出强烈的仇恨,盯着城楼的守军。
藏身在城楼内的众人,面色变得苍白难堪。
那一双双绝望麻木眼眸中,燃烧着的怒火,让他们感到刺骨的冰凉。
“这大明子民,不做也罢!”
有包含着愤怒的压抑声从人群中响起,好像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十数万百姓的激愤。
“昏君!”
“呸!昏君!”
“这朱明的天下,早该亡了!”
……
随即,百姓绝望之下,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沸反盈天般,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哼!
朱由检黑着脸,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颤抖着冷哼一声。
“陛下,事实证明这些刁民,已经算不上是我大明子民了,陛下没必要为这群心中没有怀德敬畏的刁民而生气……”杨嗣昌忙出声安慰。
朱由检冷冷瞪了眼朱慈烺,教训道:“你看到了吧!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如果按照你的提议,把这么一群对朝廷充满敌意的人放入城内,一旦引发骚乱,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话罢,朱由检甩袖,黑着脸离开。
群臣忙跟上去。
杨嗣昌离开时,眼神余光看了眼紧盯着百姓的朱慈烺,唇角微不可察的泛起一丝笑意。
他以为朱慈烺此刻愣在当场,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事实的打击。
他觉得大明未来的储君,很有必要接受一个这样的教训。
大明不需要这么有性格、个性的储君。
这些年朝堂党争的厉害,可无论是阉党、东林党、齐楚浙党,大家争来争去,但都有一点共识。
那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不需要太有个性。
皇帝只要垂拱坐龙庭即可。
皇城外面的事情,由文官来处理就行了。
大明朝自洪武、永乐两位皇帝后,这就是文官延续两百年的共识!
朱慈烺的确被打击到了,只不过不是被城下,沸反盈天的谩骂。
而是被大明朝堂君臣们的反应,打击到了。
他彻骨的寒冷!
“殿下。”
就在朱慈烺深深感到绝望无力时,一锦衣少年走到身后,低声唤了一下。
“鼎蛟,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对吧?”朱慈烺喃喃自语说着。
曹鼎蛟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朱慈烺浑身颤抖,紧盯城下的眼眶内,满是泪水,心中很是冲动,想要大声喊出来,对,不该如此!
“鼎蛟,我知道,你曹家有数十骑跟随曹文诏将军,久战沙场的劲卒,我恳求你,召集这些悍勇,随我出城,杀了城外这些嚣张的建奴!”
“告诉朝中的大臣们,什么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拜托了!”
话罢,朱慈烺不给曹鼎蛟开口的机会,郑重一拜。
曹鼎蛟吓得忙闪避到一旁,慌乱说道:“殿下是太子,千金之躯……”
“鼎蛟,你若不答应,本宫会独自出城,哪怕是战死!”
曹鼎蛟看着朱慈烺坚定的目光,知道朱慈烺不是说说的。
一时间,极其为难。
太子千金之躯,如果出个差池,他曹家九族都担待不起。
可太子又对他们曹家有恩。
叔父几个月前战死,朝廷按照惯例赏赐,叔父膝下无子,这份赏赐就落在了他和大哥曹变蛟两个侄子身上。
大哥因本身有战功,能征善战被简拔为副总兵,他则被蒙荫入国子监读书。
就是太子一力举荐,据理力争,大哥年纪轻轻,就出任一镇总兵。
而他则被太子请求,如皇宫皇学,成为太子伴读。
太子对他,对他们曹家有大恩。
又让他无法拒绝。
朱慈烺眼神咄咄,真挚的盯着曹鼎蛟。
他一定要出城。
这一战,即是给麻木的朝堂敲警钟,告诉他们,什么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能自以为是,想当然的去要求百姓!
同样,他也希望用这一行动,引起父皇朱由检对他的重视。
只有这样,他的一些谏言,才能被朱由检重视。
他对紫禁城权力中枢的麻木、冷漠感到绝望,可他现在身为其中的一员,更是皇太子。
如果不想被明王朝覆灭裹挟下粉身碎骨,他就必须有所作为。
如果能在权利顶层拥有话语权、做事,这样必然会更加有效。
“臣遵命!”曹鼎蛟最终还是选择了报答朱慈烺对他的恩义。
朱慈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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