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英，雄英!我儿在天之灵，你可看到了!你的儿，我的大孙，雄英他尚在人间!”
朱元璋的声音，透着喜悦，还有几分悲戚。
在这夜半的皇宫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他这御书房附近，并无闲杂人等，倒是也不怕被听到。
在书案之上，是锦衣卫者这几日得到的消息情报。
锦衣卫办事，果真是效率极高的。
关于朱晟何年何月入籍，写的清清楚楚。
那是洪武十五年的农历五月。
时年朱晟八岁。
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一句，就足够了。
这孩子被收养的时候，正是朱雄英的尸首失踪的时候。
朱元璋又细细去看关于朱晟养父的情形。
朱老爷子经商，只是从他这一代开始。
上一代是游民。
这并不奇怪。
那时候元末战乱四起，到处都是游民，待到明朝建立，天下初定，这才士农工商发展了起来，而朱老爷子家里没有田产，只能为商。
“他不记得过往一切，不要紧，不要紧，终归是我老朱家的人！”
朱元璋想着这段时间和朱晟的相处。
虽然这年轻人对于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有眼神之中的倔强，加之书卷气，绝非是一个商人之子能具备的。
那是他朱家血脉！
可是，当年的朱雄英分明是死了的呀！
不管了！
这都不重要了！
朱元璋这心情，真是悲喜交加。
喜的自然是老天开眼，将这孙儿还给了他。
至于悲伤，是这一切，朱标终归是没能见到。
就在朱元璋伏案拭泪的时候，蒋瓛出现在书房门口.
“禀圣上。”
他站定在门口，脸上神情有些迟疑。
“讲。”
当朱元璋抬起头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西南八百里加急！”
朱元璋的心忽的沉了一下。
坐镇西南的，乃是他的义子西平侯沐英，那里有他，朱元璋向都是安心得很，沐英也没让朱元璋失望，那边也的确是相当太平.
“西平侯，病逝了。”
朱元璋的动作僵住，定定地看着蒋瓛，似乎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去听清楚。
“请圣上节哀，保重龙体。”
蒋瓛见他如此，也是觉得挺不好受。
毕竟是个老人了，接二连三地受到这种打击。
“何，何时的事情。”
朱元璋颤着声音问道。
探子出发，已经是半月前。
朱元璋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不会动了。
在他眼中，却是有无限的悲戚。
沐英是朱元璋收养的诸多义子之一。
众所周知，在乱世征战之中，最为密切的关系，就是父子血缘，只有这样，生死之间，才能放心。
但朱元璋呢，他成婚晚，生子也迟，身边没有儿子，他便是收养了许多养子。
这样做可以让人们瞧着他仁义，也是培养亲信。
沐英可算是诸多义子之中，最得他心的，也对他最为忠诚的。
他是个孤儿，被朱元璋和马皇后收养的时候，年仅八岁，是他们一手带大的，这感情自然是如同亲生一般。
朱元璋和马皇后对他视若己出，沐英对两人，也是极为孝顺。
当年，马皇后仙逝，沐英悲痛欲绝，竟是因此吐血不止，大抵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朱元璋也是相当倚重和信任沐英的。
他养子众多，但多数都死于南征北战，偶有几个活下来的，也因着朱元璋的猜忌，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但沐英却是朱元璋相当器重的，不但委任重要职务，还给予相当高的封赏，对他的礼仪也是极高，足见他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
朱元璋相信，只要沐英在，便是可保一方无忧。
可是，这沐英，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上次见到他，不还是好好的?身子骨，壮得很呢。
朱元璋的手，还在颤抖。
蒋堿知道，沐英对于朱元璋来说，如同亲子，甚至，他对沐英的喜爱，超越了他除了朱标之外的其他亲子。
瞧着朱元璋的样子，蒋瓛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要回话。
“西平候听闻太子薨，急火攻心，身体不堪重负，连带旧伤发作，昏迷数日，之后便是倒卧病榻，再不曾起来，直到半月前，终是撑不住了。”
这话听在朱元璋耳朵里，让他的心境，越发难受。
若是沐英长期病痛，朱元璋会难过，但不会这么难过。
沐英竟是因着朱标的死，而导致自己昏迷久病。
这便是更让朱元璋动容。
“我的儿啊!我的好儿啊!”
朱元璋以手捶胸，痛不欲生，终于禁不住落泪。
他是个皇帝。
也是个老人。
短短几个月，他失去了两个儿子。
两个他最喜爱、最器重的儿子!
这是何等的悲痛!
蒋瓛只能低垂着头，跪在门口。
此刻，他是可以深深感受到朱元璋内心的。
他也是在这一刻感受到，皇帝，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
就在蒋瓛低头的时候，忽地就觉得不对劲。
御书房内，原本失声痛哭的朱元璋，没了声音。
蒋瓛装着胆子抬头去看，脸色登时一变。
朱元璋竟是直挺挺向着后面倒去，显然是悲痛过渡昏厥过去。
蒋瓛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他。
与此同时，向着外面值守的侍卫喝道:“快传太医!”
……
凉国公府邸，难得看到这么多人。
自从胡惟庸案之后，大家行事都是相当谨慎，极少聚集在一处。
可此刻，这里几乎聚集了大明朝堂的半壁江山。
除了东道主蓝玉，还有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靖宁侯叶升，东莞伯何荣、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
一眼看过去，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是淮西军团的重中之重。
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如此的集会，怕不是个好主意。
鹤寿侯张翼一边喝着茶，一边环顾众人，缓缓开口。
“我说凉国公啊，今天喊我们过来，是不是有点冒险?”
“鹤寿侯说的对，这若是被人瞧见，可是落人口实的。”
景川侯曹震也附和着。
也不怪他们这么担心，如今这锦衣卫的力量，实在是不可小觑。
据说朝中大臣宴请宾客，吃了什么菜式，这边宴席没散，朱元璋那里都是清清楚楚。
若不是蓝玉的身份在这里，怕是没人敢过来。
蓝玉用手向下虚按，做了个让大家稍安勿躁的手势。
“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喊你们来。”
“凉国公，出什么大事了?”
蓝玉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你们猜我见到谁了?
“凉国公，您就别卖关子了!”
蓝玉自然也没有期望他们能猜到。
“是雄英。”
“谁？”
大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朱雄英!我的外甥孙儿!咱们大明的皇长孙啊!”
“凉国公，您是不是……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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