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9.12/星期·三/天气·多云转晴
今日，凩子依旧早早起床。
他起身坐床打了个深深的哈切，又揉了揉没精神的双眼，再下床把窗帘拉开。这是每天早晨起来必做的第二……第三件事，第二件事是关掉那烦人的闹钟。
要不是生活所迫，凩子最想做的就是美美地睡个安稳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那种，就是不知道这一天会何时到来。
在视线的尽头，太阳正藏身于高山背后，因此阳光的强度并不是那么刺眼，但这丝毫不妨碍凩子用手遮阳。
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确认时间为“5：01”，距离学校的第一堂课还有2小时59分。
拖着沉重的脚步，凩子来到客厅看一眼睡在沙发上鼾声如雷的父亲，身上盖有的蓝色毛毯，是昨晚他儿子给盖上的。
面容十分憔悴，白发占据一半的发量，胡子也是许久未刮。外表像是年迈50的大爷，实际年龄却只有34。
这是愁的，旁边木制长桌上的几瓶空啤酒便是证据。原因是女人，也就是白华的生母。
凩子叹了口气，前往洗漱间洗漱。打开室内的节能灯，面向洗漱台上的镜子，他用戴在手腕上的发圈绑了个辫子，面目随之露出。
——我果然很好看呢！
端详镜中的自己，凩子给了个很高的评价。
说实话，不能怪他自恋，因为人家的颜值本来就很高。五官端正，肌肤白皙似雪。特别是那双鲜红的眼眸，如同黑暗中发亮的夜明珠。若是在夜间出行，走在无灯的道路，会让路人误以为有吸血鬼出没。
因此有人会对这双眼睛感到厌恶，但也有人喜欢这双眼睛……
总之，要是好好装扮，凩子的容颜丝毫不会比女生差；但令人可惜的是，这般美貌总是会被他自己留的中长发所遮挡。为了不让自己引人注目，以及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脸。
可最近凩子被打工地方的老板要求要露面工作，而为了保住工作，他也只好遵从。
拧开水龙头，冷水刺激着肌肤，这让凩子瞬间精神不少。看着镜子中润湿脸颊的自己，他想到那天自杀未遂的场景，心中还有些许后怕。
待刷牙洗脸洗发吹发完成，他来到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今日的早餐与便当。光是便当，凩子就要准备三份；一份自己的、一份父亲的、一份同桌的。
其中的同桌是转学过来满一周的东方熠，他曾在初一上学期和凩子一个班。至于下学期，可想而知，是转学了。
话题回到早餐和便当上。老板昨晚给了块临近过期的黄油，他则在下班回家之前买了根法国棍式面包，所以他的早饭便是法式奶香片，外加个煎蛋。
便当的主食米饭，配菜则为炸鸡块、手撕包菜、凉拌土豆丝。
公开个情报，南宫家几乎从不用电饭煲蒸米饭，而是用捞的。这样做出的大米颗粒分明、如珠似玉，口感也不错。
他的同桌更是对此赞不绝口。
5：42，凩子换上校服骑上淑女车出门，前往打工地点。
自行车的确是个不错的交通工具，既环保又锻炼身体，就是偶尔会掉链子。不花十分钟即可到达目的地。途中会路过靠海的公路，从那里可以看见熟悉的身影。
不过，我们俩的关系算不上熟，也就是普通的书友关系。
若不是对方主动，我想这点关系也就不会存在。说法可能过激了，我并没有怪罪端木的意思。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会在意这可有可无的关系。
倒是有一点比较在意，为什么她会主动接近我？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具体时间是从开学的第二天，是我给她手帕的那天。大概出于这件事，她开始在意我。
当然，不会是那种在意，关于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想这是出于善意的在意。估计在她的认知中，我会是那种阴沉、不与人交流的人。再加上我虚假的病情，她会把我当成可怜人。
因此，她才会对我稍微关照下。
打工地点比较难找，在海诺市的“迷城”里，是以迷宫为卖点的旅游区。每天的游客数不胜数，但就算是这样，店内的生意依旧冷清。
迷城的线路本就比较复杂，旅客大多数都是提前做好攻略，去的也都是有名气的店铺。而我们这种新开的小店，也没啥宣传渠道，只会默默无闻了。
还有位置，居然设在迷城的最西南角，这可是客流量最少的地方。旅客怎么会抵御住前几家小吃店的诱惑，跑大老远到我们这家吃饭，而且还是个无名小店。
大概店长有自己的考虑，我没有过问，也不感兴趣。
当我到店时，店长在门口哼歌浇花，心情看起来不错。
准确说，他每日皆是如此。
唉、他有没有思考过店铺的生存问题呢？我有点担心。
“早上好，小白。”
真不希望他这样称呼我，像是随便的主人依照宠物的肤色给起的名字。
“早上好，店长。”
“你吃饭了么？用不用我给你做点。”
“不用麻烦，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
查户口么。
“法式奶香片和煎蛋。”
“给你的那块黄油，这么快就用上了啊。”
“不是临近过期了么。”
“啊、对对对，我忘记了。抱歉。”
店长打了一颤，语速也变快了。
这家伙，真不会撒谎呢。
“今天的菜单是什么？”
我们店有个特色，每天都会更换不同的菜单，每道菜几乎两三周会重复一次。因为店长不论是国内的菜，还是国外的，好像没有他不会做的。
“还没想好，到菜市场再看吧。”
就料到会这么说。店长从不提前想好当日菜单，得先到卖场挑选最新鲜的食物，再做决定。而我是为了转移话题。
“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把自行车锁好，便和店长去地下停车库取车。
一路上我们没有谈话，靠着车内播放的古典乐消磨时光。听着听着，身上不禁有困意缠绵。
“皓月，最近还是那样么？”
他说的皓月，是我的父亲。
困意就此被打破。真是万分感谢，在工作中睡觉可不行。可为什么要说“最近”呢？应该给这俩字去掉。我父亲自出狱以来，就总是那副模样，从没改变过。
“嗯。”
即使向别人抱怨，也只会得来他人的怜悯，其根本问题依旧不会改变。所以，我选择简略回答。语气中似乎有点冷漠，可能是不怎么想提起父亲，也可能是对父亲那副烂醉如泥的模样习惯了。
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境，要是有面镜子摆在面前，可能会看到的败犬的无能哀叫。
“那混蛋，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店长的话语带有怒气，手中的方向盘被他紧紧攥住，我能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眼眸中升起的小火苗。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不到一小时就灵验了。
事发于集市的海鲜区，我没注意到搬货物的壮汉，便和他撞了个满怀。
壮汉的货物较高导致视线受阻，他也有告诫周围人避让，我当时只顾追赶人群中的老板，所以没注意到那么多。
典型性的“鸡蛋碰石头”，“石头”没出什么事，货物也在他手中完好无损，而作为鸡蛋的我则后退几步被水池坎绊倒，一头栽在卖家放鱼的水池子里。
我有体验过大海的恐怖之处，所以不敢将全身沉溺在水里，而池子的深度是能没过脑袋的。
池水瞬间润湿我的衣物，肌肤能感受到水的动向。
真是可怕，像是数万只虫子争先恐后地侵蚀我的灵魂。
和当时一样，我被水呛到了，接着就是求生！
也不知怎么做的，我很快就从池子里逃出来，全身乏力地跪坐在地上。润湿的头发滴落水珠，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活着的实感。
“没事吧？”
壮汉放下货物半蹲着身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没、没事……”
喉咙干咳不止，没法正常说话。
“小白！”
老板神情惊恐地跑到我身边。大概是听到落水的声响与他人的惊叫，老板回头不见我的身影，便原路回返了。
“快把衣服脱掉，换上我的。”
“不、不要！”
我表示拒绝，但店长没有停下的打算。
“不要什么啊！再这样下去会感冒……”
没有力气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成人大小的双手拨开我埋藏在衣物下秘密。
……在短暂的瞬间内，市场内的这片小区域没有了应有的热闹，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罪魁祸首是我。
准确的说，是我的身体。
店长先是瞳孔放大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盖上。好心的卖家递来毛巾，道谢后，店长接过毛巾帮我擦了擦脸和头发。
“我们走。”
说完，店长仅用一只手就把我抱了起来，能从中体验到熟悉的感觉，但又不完全熟悉。
接着，店长将毛巾还给卖家，并再次道谢。又快步走到停车的地方，开车来到自己的住处。我乖乖地照他吩咐去洗了个澡，而他将我的衣物送去旁边的洗衣店。
本人的确对水抱有畏惧，但这也只是在特定情况下产生。
没错、只要水不没过脑袋就好。
我比较注意个人卫生，淋浴大约花了半小时。期间，回来的店长告诉我，他已经把洗好的衣服放到淋浴间门前的衣篓里。
我向他道谢，得到的却是沉默，只能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
淋浴完毕，我来到客厅。店长此时站在落地窗前，应该在思考什么，毕竟窗外只有沙滩和海，没什么好看的。说起来，这套房子……得说是别墅，装修十分精致，应该花费不少钱。
怪不得店长不在意门店的问题，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消遣吧。
哦吼、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一个与室内整体设计不符的柜子，里面的内容也十分令我感兴趣。
原来店长还有这种兴趣啊。
“洗好了？”应该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店长扭头说道。
“嗯、谢谢。”
“不用，”店长摇摇头，“我送你去学校吧。”
“那就麻烦了。”
本想拒绝的，但他绝对会想方设法让我接受，我是能看出来的。那是张神情复杂的脸，面部肌肉看似没运作多少，但每处都在绷着。
用形容词来说，就是“冰火两重天”，表面看似平淡冰冷，内部却火冒三丈。其表面是最大的问题，店长可是那种每天都笑容满面的人。如今露出这种表情，没人不会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啊，已经发生了。
因我而发生的，又因我发生了另一起事件……
今早上学，我刚来到教室门口就发现了南宫的身影。他此时正在低头看书。从书的封面来看，他是在看英语书。
不得不说，真不愧是学霸啊！
“南宫~！”我朝他招手，喊道。
听到我的声音，南宫抬起低下的头，并看向我。随后，他朝我招手，以此作为回应。外加一抹微笑。
我向他跑去，来到他桌子的右侧。
“你今天来的好早啊！”
以前的南宫可都是上早自习前十几分钟到班，所以令我有些意外。
“嗯、早上好，端木。”
“早上好。话说，你推荐的那本《不哭不泣，伤痛都消失吧》我看完了。”
“是么，感觉怎么样？”
说着，南宫合上手中的英语课本。
“嗯~老实说，这部作品并没带给我什么跌宕起伏的情绪。它有恋爱的成分，但没有那么甜入人心；也有悲剧的成分，但没有那么悲不自胜。因为当女主和男主手上沾满血渍，这便算不上是悲剧了。结局不会出乎意料，也不会太过平淡，只能说是精妙。”
“你和我想的一样。虽然女主的遭遇令人怜惜，但她的身份已是个手刃了多名罪不至死的罪人的复仇者。因此，她在结局里死亡也是合情合理。同样的，男主也是如此。读到最后，他俩一同消失在游乐场，我便觉得这部书很棒。”
“嗯、的确很棒呢。谢谢你的推荐！”
“不……”
“哟、凩子！”
似乎是要说“不用谢”，但被突然闯入的第三者给打断了。
“你们夫妻俩又在开读书会啊。”
夫、夫、夫妻！我和南宫么？
“不要说胡话、我们只是普通的书友关系。”
南宫说的对。我们还只是书友的关系，夫妻什么的，还太早。不过，要是真和南宫成为夫妻，我想会很幸福的吧。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将来绝对能成为个好丈夫的……
啊啊啊啊、我这是在幻想什么啊！？
“端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不要问我啊！我不知道！还有、不要看向我啊！好羞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嗯。”我别过南宫传来的视线，轻声说道。
“总之，小熠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小心我不给你做便当，揍你一顿也说不准。”
“知、知道了。”
南宫露出凶狠的眼神，使东方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啊。等等、他是不是说了便当！
“我向你们道歉……”
我惊慌地啊了一声，打断了转校生的话。同时，双手拍打了南宫的桌面上。呜呜呜，好疼！不过，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
“怎、怎么了！？”南宫被吓道。
“我忘记带便当了，今天可是要去参加市内比赛的。中午没饭吃，可怎么跑步啊！而且，我绝对会被教练训斥的，他生气起来超可怕的！”
一想到教练训斥人的画面，我就后怕。
“那怎么办？”南宫又问。
“不知道。食堂和小卖部都还没到营业时间，也来不急去等，估计一会儿就得集合出发。要是在去往比赛地点的途中去买便当，教练是肯定会知道。这也就免不了他的一顿训斥。”
“那你要是不介意，就拿着我的便当去参加比赛吧。”
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
“诶、可以么？”
我激动地握住了南宫的右手，且向他确认道。
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抹有红晕，又别过脑袋，不再与我的视线交汇。
“可以，我中午随便在食堂吃点就行。”
“万分感谢！我真是爱死你了、南宫！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满怀感激地抱住南宫，且说道。
南宫真是个好人啊！老天为啥要让他患有重病？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
“快、快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听他这么说，我察觉自己的确是劲使大了，便放开了南宫。
“抱歉、抱歉。”我说道。
“真是的，不要突然就随便抱住别人啊！”
抱怨着，南宫从桌兜里寻找便当。
是我看错了么？他的脸颊好像比方才还要红。
“比赛要加油啊！”
便当被顺利找到，说着鼓舞的话，南宫将其递给我。
“放心交给我吧，我会给你拿个第一回来的！”
我双手收下这份带有意义的便当，并直言道。
“嗯，我等你。”
南宫话毕，我意志坚定地朝他点下头，并向其抬手再见。
“那我先回去了，午饭等我回来给你报销。”
我说完，南宫“嗯”地点点头，并做着与我同样的抬手动作，与我再见。
在这之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约定成立。这还是第一次因与他人的约定而跑步，感觉要比以往的比赛更斗志昂扬许些，也似乎有着用不尽的力气。既然如此，就得和约定的一样，要拿着冠军回去。
可不能让等着我的南宫失望！
结果，我得了第一。
当回校找南宫报喜时，我却没能找到他。询问班主任，她说，南宫因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虽不能第一时间告知有点可惜，但还是希望他能够顺利解决家里的事。
不得不说，南宫做的便当是真的好吃！味道丝毫不比我老妈做的差，甚至高于老妈，卖相也不错。怪不得东方熠经常吃他的便当。
特别是白米，到底是怎么做到颗粒分明的？吃起来很饱满。炸鸡块肉汁丰富，鲜香回甜。凉拌土豆丝很下饭，酸辣酸辣的。炒包菜也很爽脆，它的酱汁配上米饭，简直就是杨过与小龙女，绝配！
就是用便当里的那双筷子吃便当，让人不禁在意这是南宫经常用的筷子……
第三节课过半，我被班主任叫出教室。
踏出门，映入眼帘的不只有成熟的女性，还有俩位身着警服的男性。面貌普通，要是闭眼去回想模样，我想会忘得一干二净。要说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很有精神，有活的气息。和我正好相反。年龄一大一小，身高一高一低。
“南宫，这俩位找你有点事。”
班主任率先开口。
“你好，南宫同学。”
俩位中的高个子向我前进一步，并伸出右手。他温柔的笑容与话语，让我莫名其妙地低下头。
“你、你好。”
我伸出右手，且被他的右手带动三次。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抬头看他。真是失礼，真是丢脸，丢祖父母的脸。
“我们是海诺市警署的，”他从夹克衫内的口袋中拿出个小本子，“这是证件。”
我点点头，觉得这是多余的。他俩之前一定也给班主任看过证件。那么，警察找我会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你父亲与人发生冲突住院了，这里面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协助。”
那个人是大概是店长。
“我父亲怎么样了？”
“右腿骨折，其它并无大碍。”老者回应了我的询问。
“谢谢你的告知。关于协助这事，还请我拒绝。”
“不要拒绝啊！你有什么难处，我们会帮你的。”
这是另一位警官说的。
这也让我明确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在他们出现在我视野的那刻，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帮我么？这样的确会得到所谓的解脱，可期限呢？说不准的吧。我也就得不到100%的解脱。同时，这也不是我所期望的。问题的本质没有消失，那就算不上是解决，只不过是在得过且过罢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觑向那位欲想朝我前来年轻的警官，而高个子警官则是抬手阻止了他的脚步。
俩人视线重叠。随后，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抱歉。”
原来如此，老人带新人么。
“南宫同学，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能和我们走一趟，有人需要你的解释。”
不用说，一定是店长，作为事件的引发者的他的确需要一个解释。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们先把送到医院，我得先看望下我父亲。”
俩人爽快地答应了，他们也需要去趟那里处理剩余的事。
警车么。没想到，自己还能坐上警车，还是以这种方式。心情有些微妙。要说原因，在我的认知中警车是给犯事的人坐的。像本人这种淳朴的良好市民，怎么会和犯罪挂钩。
车座好硬，和店长的车差距好大。
行驶了约莫十多分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很少来过医院，这里的气氛谈不上是喜欢……好像是个人都不喜欢这里。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身体健康，而一旦来了这里，期望就会发生转变。
乘坐电梯，见里面贴有楼层提示牌，我便稍微留意了下，发现负一楼那条框里存有“太平间”的字样。
亡灵是否在此徘徊？我不禁这样想到。
行走在沉静的走廊，柔和的光粒子打在身上，感觉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给予我的仅有忐忑不安的心理……
“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是父亲对我说的第一句，他单单一个眼神就让我的腿打颤不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仅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腿与攥拳的双手。
手心开始发热有深润的感觉。
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对我是种煎熬。
“抱、抱歉。”
总算是开口了。虽然只憋出两、三个字。父亲头朝向窗外没有回话，那也就没有对话下去的必要了。即使有，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便是我们俩人间的距离。我也想缩短距离，但单靠一人靠近是不行的，因为另一个人会远离。
“祝你早日康复。我和俩位警官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之后，还会来看你的。”
这算是不明智之举中的明智之举吧。本应该在身旁陪伴，但由于事件主要起因在我，父亲见我会比平时更加气愤，所以本人选择撤退。
离开病房后，警官和父亲聊了几句。没有听清在说些什么，我也没有偷听的习惯，则是在门口耐心等待。对话可能没出两分钟，俩人便出来带我向下个目的地进发。
除了令人醒目的警徽，警署没什么特别之处。警官先带我去调解室，并让我在此等候。
房间窗明几净，用食指擦拭褐色长桌，未沾有一丝灰尘。椅子也是如此。可以坐下来等待，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心没有沉下来。
没过多久，杂乱不一的脚步声进入耳道内……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调解室的门再次被警察打开，才得以短暂消失。
“为什么你要拒绝，小白？”
店长走进来没几步便向我发问。
“因为他是我父亲。”
我用句谎言回答了他，但这又不是谎言，只是不够准确。
“父亲，他那样的人还算是父亲么？”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
还是那句“因为他是我父亲”，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没有意义。
“你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我的回答是提问。
“因为，那是不对的。”
我也认同，家暴固然不对。
“那你这样做，就是对的？”
“……”面对再次的提问，店长语塞了会儿，“不，我做的是不对。但我只是想为你出气，那家伙该打！”
“难道我要对你说声谢谢么？”
“诶！我……”
第三次提问，店长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底，这一切只是自我满足罢了。你因为我父亲所做的事而感到气愤，所以你要发泄。就是这么简单。我也没说过要你帮我出气之类的话。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可你遍体鳞伤的样子让我心疼啊！”
他脸上写满痛苦。那双眼睛告诉我，他在体会我所经历的苦痛。这使我恼怒。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为什么要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有那么可怜么？
那些爱我的人并未让我感觉到自己可怜啊！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大喊起来，“你所谓的心疼，难道不是在可怜我么！我才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也不喜欢被可怜我的人帮助！我自己有手有脚，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拜托你不要过多打扰我的生活，你是我的店长，我是你的员工，仅此而已！”
说完，见到店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发现自己失态了。人家也是出于好心，而我却这样说他，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抱歉。我说的有点过了，但这是实话……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我离开了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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