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完颜兀术和他手下的四千七百多号残兵败将全部度过了黄河。
沿着之前败退的路线，再次赶往他们大败的地方。
开封朱仙镇。
但于败退时不同的，全军上下四千七百多号人，个个都精神抖擞。
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
那各种欲望的集合，贪婪、侥幸、愤怒、庆幸.......
等等。
没有仁慈，没有怜悯。
可想而知，那些城中百姓的下场。
......
开封城外，李家村。
村外的只耕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田地都已经被杂草占据。
村子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年纪很大的老人，腿脚不便才没有背井离乡，去南下逃难。
青壮年只有李狗蛋和李刚。
狗蛋脸上还有些血色，李刚干脆面黄肌瘦，就像一根麻杆。
“狗蛋，恁家还有米不，俺拿着这金锁子和恁换，恁看看这亮的，纯金！”
“看你和俺一村子长大的，以前我看二妞洗澡你帮我放哨的份上，给你八两面。”
“八两？我考恁娘！这可是纯金子打的！俺家祖上传下来的！俺好不容易从金人手上藏下来的！”
“我考恁娘！刚子恁怎么说话呢？俺家粮食不是从金人手下藏过去的？
俺还挨了好一顿打，给恁八两少了？！”
“我靠......”
“恁在说一句？等你饿死了，俺爬都要爬到恁的坟头，疯狂的偷吃恁的贡品，还要带着恁的金锁子一起吃！”
太平年间金子是值钱的玩意，一小块金子就能换到够全家吃一年的粮食。
但现在是战乱年间，金子可没法吃，而粮食才是最珍贵的。
人可以没金子，但人不吃粮食就会死。
李刚还想像太平年间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看在同乡而且听说南宋的军队已经打跑了金人，李刚怎么都不可能换的。
但事与愿违，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
远方有如同雷鸣般的轰隆声响起。
大地在震动，俩人连忙停下争执，抬头看向北方。
是旗帜。
金人的军旗昂扬的飘向北方。
李刚和李狗蛋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不是说他们都被宋人打跑了吗？
那这回来的是什么？
握着金锁子的李刚赶忙跑了起来，想要把金锁子给藏起来。
可惜迟了。
前方骑马的将士很快就冲进了村子，一矛抽在李刚的脸上。
打断了他的鼻梁骨，鲜红的鲜血湿润了皲裂的嘴唇。
巨大的力量继续渗透，他整个人都向后栽去。
但他已经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金锁子，那是他吃饱饭的希望！
他死的都不会放弃的！
但今天的天气很晴朗。
阳光高照，金锁子闪烁的光芒晃过那领头金人的眼睛。
“金子？”
本能更胜过言语，那金人也不管李刚手中是什么东西。
反手一矛就刺了过去，捅穿了李刚的胸口。
鲜血淋漓，瞬间李刚的身体就失去了力气，左手艰难的握上了长矛，本能的想要把他拔出去。
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那金人挑起李刚，空悬一圈，把他放在在马背上。
想要拿下他手里的东西。
却不曾想，那怕被捅穿了胸口，有进去的气没出气了。
左手连握住东西的力量都没有了！
攥着金锁子的右手，却从始至终都不曾分开。
不知是信念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李刚的右手力气却大的惊人。
那金人士兵用力掰了两次，都没有掰开。
索性把长矛夹在胳膊下，拔出来腰间的利刃，一刀剁下！
李刚就像一个用掉丢弃的破抹布袋子，丢在了麦田里。
金兵们骑着战马，扬长而去。
李狗蛋扶着墙，捂住刚刚被另一个金兵抽打过的腰，艰难的站起来。
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向李刚倒下的方向。
“不可能.......不可能.......”
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抢二妞的刚子，就这么死了？
不会的啊！
他刚刚还在和自己商量的换面呢。
怎么金人不杀我就杀他啊！
他也没做什么啊？
刚刚被人打了的原因，李狗蛋跑的很也慢，跌跌撞撞的。
脑海中只有着一个念头：李刚死了？
练背后金人的喊叫和村里老人的哭号都听见。
随后，被人追上，拌倒下。
摔了一脸血也没有擦，没有起来的力气就不起来，双手尽量的前伸，指甲扣紧泥土里。
身体尽量的挪动。
像他之前的叫骂里一样，爬都要爬到他的坟头。
可惜没有贡品吃，也没用金锁子戴。
他也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发小罢了。
但他的身边，那个金人已经不耐烦了，喝骂了几次：
“喂，两脚羊，你家的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就杀了你！”
“喂，听到没有？！你还跑什么呢？”
“喂，还再爬？我特么......”
利剑举起，落下。
血花绽放，剧痛让他本能的痛哼一声，他咬紧了牙关，还是还是在艰难的向前的挪动。
哪怕是脚没了。
举起，落下。
继续爬。
举起，落下。
一只手慢慢的挪动。
举起，落下。
他在原地趴着，下巴缓缓的挪动。
即使是这样，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想去看看他那亲同亲兄弟的发小。
“妈的，是个傻子。”
举起，落下。
人头滚动到刚子的身边，仰望着天空。
他的嘴唇微张，而后有风吹过，又缓缓河上。
看起来像一句——
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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