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空间里，稍稍休息了下平缓因过度运动而肺部疼痛的龙之介手里转着一只签字笔，放轻脚步踩在狭窄逼仄的水泥楼梯上，目光透过扶手的间隙朝上面瞟去。
现在是他摆脱那三个追兵的三分钟后，
在被追时，他就在怀疑，那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来追自己。
是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和对方有关系？他虽然处理证据和隐匿行踪的手法都很妥当，但也许一些走在城市黑暗面里的人会因为他只是和受害者生前有过接触，就要将他抓去。
和警察不一样，那些人抓人可不讲证据。
暂且就这么怀疑好了，我得避避风头……龙之介默默想着，脚步变得更为小心，垫着脚在走路。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三个人看他的眼神并不带仇恨，反而带着贪婪与热切，仿佛他是行走的50W一样。
很有可能，是有人向他们发布了对我的通缉。如此想来，正在搜索我的绝对不止那三个人……停下来理清思路后，龙之介的眼中浮起了阴云。
也正是因为先前在奔跑时就隐隐感觉前面说不定还有人在等自己，所以他在过了个拐角后并没有跑到大街上，而是爬墙翻窗户，进了这座装修简陋却分布着密集房间的公寓里。
因为离商业街不远，和许多工作岗位接近，所以这里的地价很贵，开发老板为了多赚打工人的钱修了许多蜗居挤在一起——这些是龙之介对这座公寓的粗浅印象，他在打工租住房子时了解到了这座公寓，这里住的人基本都是些被生活和金钱压垮脊梁的打工人，乱糟糟的人员又密集，很适合他暂时隐藏。
龙之介不禁庆幸自己跑到了这附近——他不是一开始就以这里为目标的，第一次被人追逃根本没功夫想那么多。
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空房间，然后躲进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就放松下来，公寓的大门在另一边，那些人除非人多到可以在一座现代化城市里用人海战术，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搜查。
一直走到三楼，他来到两边尽是房门紧闭的廊道上，惨白的灯光在狭小的范围摇曳，幽深的路途尽头被阴影吞噬，好似那边是一片虚无。
停下转笔准备从包里摸出开锁工具，但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吱呀声在这条幽深廊道上响起，在逼仄的环境下迅速回响，等片刻后传到他耳边就像是一阵尖锐的哨声响彻心底。
一阵悚然，龙之介半转身做好迎接突发状况的准备，朝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在廊道中间一扇门被推开，门后的阴影探出半边脑袋。
有些沧桑的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黑眼圈中深陷着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上去是一个颓废的中年大叔。
颓废大叔一探出头就看见了龙之介，龙之介也恰到好处露出像是刚进社会年轻人一样的腼腆笑容。
当看到这个大叔的时候，龙之介就有了一个新的思路。
也许可以和这个大叔拉近关系，再用容易引起打工人共鸣的‘找工作困难，没有住处’之类的理由来暂时借助他家。
这样就不用找个空房间躲进去，可以避免与人发生冲突的风险——躲在别人家被发现龙之介就必须让发现的人闭嘴，但他又不想再这里杀人，因为这座公寓太过狭窄逼仄，血腥味一旦出现就长久都不会散去。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龙之介感到庆幸，组织语言准备开口，但这时他却发现那大叔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不放，让人莫名觉得惊悚。
不会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吧？
龙之介突然觉得菊花有点紧，他尴尬地笑了笑，像是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个，请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
颓废大叔沉默着没说话，他就像是雕塑一样用丝毫不变的表情看着龙之介，让龙之介从局部缩紧转而头皮发麻。
如果是死人这样他不会害怕，但这是一个活人，一个活人的面部肌肉却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像是连呼吸都不用。
这种怪异荒诞，完全无法理解的景象让龙之介既感到兴趣又身体在本能上觉得畏惧。
可不等他细想，颓废大叔在这时开口了。
“你…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
低沉的嗓音在幽静的廊道响起，
一开口就是王炸，让龙之介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作案时非常小心，很少让血沾到身上，而且每次完事都会费心清洗，身上别说血腥味了，连半点异味都没有，狗都闻不出来，这怎么开口就被人说味道浓？
这就好像你拍片给脸打了码，但走在大街上被人从身材上认出来一样，百思不得骑姐，尴尬而又懵逼。
龙之介装作手足无措，表情懵逼中带着点害怕，不解问道：
“啊？血腥味？大叔，你在说什么啊？”
他还抱着侥幸心思，万一是遇到精神病了呢？
但颓废大叔终于有了表情变化，只是皱眉望了他一眼，用冷淡的声音叙述道：
“你杀了很多人。”
“……”
龙之介没话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说‘既然你知道了，那就送你去陪他们’？还是‘如果你不想死，那就别说出去’？
他觉得威胁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叔不会有作用，而且他也不喜欢这样威胁人，仿佛自己面对对方很无力一样。
要动手么？
等等，再等等……后有追兵前有大叔，龙之介罕见心里有了些焦急。
如无必要，他绝对不会在这里杀人，因为那会坐实自己在追查者眼中的身份，还会把警方也拉进来——那他将很可能会失去在外面自由自在搞艺术的机会。
逼仄的廊道里，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出乎意料的，那个颓废大叔只是从容地看着他，既不威胁什么，也没有动手或者退进房间的意思。
似乎是在说——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在意你。
龙之介攒紧手，他感觉自己手心里满是滑唧的汗液。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他似乎听见背后楼梯间传来喧闹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好似逐步逼近的死神。
危机之下龙之介越发感到亢奋，原本疲惫的身体重新涌出无限的活力，不再僵持试着往后退了一步，见颓废大叔没有任何变化便立马抽身退回楼梯间。
临走前看了眼上面的房间号——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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