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会计来！”章怀道。
会计是何物？原本就懵的臣子们，更是一头雾水。
“就是算账的！找个能算账的来！”
皇帝发话，底下一顿忙活。
很快，一个年轻的宫人，颤巍巍进来磕头。
“奴才内务府朱华，参见陛下。”
“算盘可带来了？”章怀问。
朱华一愣，旋即连连点头，从怀里取出算盘。
进殿之前，内务府总管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算盘，殿前不能失仪。
昨日一杯茶水，扫尽皇帝身边所有宫人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怕一着不慎，他们整个内务府都要天翻覆地换人。
“很好！你过来帮朕算一笔账！”章怀开口。
朱华应了声是，低着头，往章怀那边站了站。
“黄德明自幼家境贫苦，十岁之后入宫。一个最底层的人，活到十岁得耗费多少口粮？”
殿下鸦雀无声。
在场的多是官二代。自小有求必应，吃饱喝好，忙着读书来不及。谁会计算穷苦的孩子费多少口粮？
“在场有没有能回答的？”章怀扫视了众臣一眼。
昨日，他向李太尉了解了群臣的生活状况。
“张玉恒博士何在？”他突然道。
队伍后头，一名年轻男子身形一愣，走出列来。他穿着绿色官袍，样子单薄，一副面黄肌瘦模样。
闻言对皇帝鞠躬。
“张博士你来作答。”
张玉恒又鞠了一躬，“臣自幼家境贫寒，但相较于贫困农人还是富裕些……”
在古代能读得起书的，自然算不得最贫苦。
“……当然为了读书，家里吃的用的能省则省。臣自小一日两餐，一餐一碗谷物，小菜可有可无。若是黄公公幼时家境贫寒，一日算他一碗谷物，一月便是一斗。除去一年婴儿时期，不食米粮。在口粮上黄公公长至十岁至少耗费一百零八斗粮食……”
“胡说，哪个孩子才吃一年奶？”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总少不了杠精的身影。
“贫苦人家奶水少，能吃足一年奶的孩子屈指可数，故而说了至少！”
“那也不对！一岁的孩子跟十岁的孩子吃的量可不一样！”
张玉恒不紧不慢，对提问的人又是施礼，“所以在下取的是平均数，做的也是估算。孩子长身体又爱跑跳，消耗大，但凡家里有口吃的，都会先紧着孩子。故一个孩子的粮食，往往跟成人不相上下。”
看着应答自如的张玉恒，章怀点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一问，可看出哪些是不食人间烟火，纸上谈兵的臣子。
“张博士所言极是。”章怀倒，又转头看向旁边的朱华，“都记下了吗？”
被突然点名的朱华，忙点头应了声是。
“除去其他开销，光吃食就用了一百零八斗粮食。折合上一斗的价钱，该是多少？”
算盘噼里啪啦，大殿上回荡着打算盘的脆响。
不多时，朱华停下手，“回陛下，总共二百一十六钱银子。”
章怀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
“这钱或许不多。不过，进宫之后的衣食住行、教习、所费的财物、人力，该如何算？”
这……在场的都没当过太监，谁知道呢？
见没人应答，章怀叹口气。
看向朱华，“你下去让整个内务府好好算算。养一个头等太监至六十三岁，至少花费多少？最多花费多少？两者取个中间数。一盏茶功夫后，把数目和账单呈上来。”
朱华闻言抱着算盘，磕了头，急忙退下。
从始至终，站在一旁的太师，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看着侃侃而谈的皇帝。他发觉，章怀跟以前判若两人。以前的眼神是惧怕，而此时更像挑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百胜。可眼前的小儿从出生开始便在他眼皮底下，按理说自己对他了如指掌。可如今却让他越来越看不透。
这一切是从何开始的？
这个问题自己以前似乎问过。
太师耳边回荡起黄公公的话，“也就是昨日从阁楼上摔下来之后，太医说，许是伤到了脑子。”
伤到了脑子？难道一摔，竟把脑子摔得灵光了？
众臣的口径一致：杀黄德明，存天子威严。
而面对如此多的异议，章怀竟然不急不恼。安安静静地听着，有时露出一丝微笑。
若是以前，别说跟群臣唱反调。就是怀疑一下臣子的提议，都不敢。一切都要仰仗自己的外公。
如今倒是不用仰仗了，甚至连提都不提一句，看都不看一眼。
这转变着实太快了。
难道找了李太尉当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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