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托在桌子上。
“我总感觉，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柳清轻轻的看着陈言的眼睛。
“我总觉得怪怪的，你说你吧，一大早就出现在我窗户外面。”
“又在卫生间忽然大叫一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然后刚才在胡同那看到你时，也感觉你情绪很低落。”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你能不能说一下，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陈言听到这，不知怎么回答。
从实招来吧......。
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自己穿越过来这回事就有够扯淡的。
而黄瓜这事儿......。
这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
陈言挠了挠头，又抓了抓耳朵。
半天不吭声。
柳清见状，没有再询问下去。
她四处看，用手指不停的摸了摸桌子，又摸了摸椅子后面毛绒装饰。
蛋糕和热可可端了上来。
柳清将热可可捧在手里。
随后，她便仿佛无比珍惜般的，把嘴凑到杯角，一点一点的喝。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窗边，沉默的喝着热饮，吃着蛋糕。
陈言咬了一大口蛋糕，在嘴里慢慢品尝。
“谢谢你啊。”
“嗯？”
“谢谢你请我吃蛋糕。”
柳清一边的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有点斜斜的微笑，示意不用客气。
“你一个人住吗。”陈言问。
“嗯，一个人。”
“哦......。”
“你呢。”
“我......我好像......还没有住的地方。”
“好～像～还没有......听起来很不确定的样子。”柳清说这句话时，将“好像”这两个字拉的很长。
“不好意思......我也有点懵......。”
柳清眉毛紧贴在一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言，那眼神似乎在表示一种好奇，又或是一种疑问......。
陈言耸了耸肩膀，又问道。
“你父母呢，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我父母......。”
柳清沉默了一会。
将捧着的热可可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抚摸着放蛋糕的碟子。
随后，她语速缓慢的说：
“我父母......已经不在了。”
陈言停止了正在吃蛋糕的动作。
他对柳清的回答有些惊讶，或是说，有些措手不及。
他露出带有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
柳清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因此而道歉。
“没关系。”
虽然这么说，但柳清的神态开始显得有些低落，目光也开始变的有些冷清。
她将刚才还无比珍惜的热可可一口气喝完，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随后就一直盯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柳清没有将头转向陈言这边，她说话时显得很迟疑，很犹豫。
陈言有些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想起柳清之前试探的问自己还有没有家......。
陈言没有说话。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之前世界里的家庭。
他记得父亲在欠了一屁股债后，就失踪了。
那一年，他大概七岁半。
因为年龄还不大，所以对父亲的记忆很模糊。
只能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给自己买过一个电动小老鼠的玩具。
随后，他就和母亲俩人生活在了一起。
家里面的经济压力很大。
而且不时的就有要债的跑到他们家去催债。
他记得有一次在凌晨一点多，有人在他们家门口大骂。
骂的很难听，直到将周围的邻居都吵醒。
母亲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一样。
但他知道，母亲其实是醒着的。
还有一次，要债的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堵在他们家门口，说不还钱老人就当场死过去。
随后就又是一顿辱骂。
陈言那时的年龄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
但也已经明白了里面的因果关系。
理解这些人为什么隔三岔五的就跑自己家里来辱骂他和他的母亲。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会那么嫌弃。
也许是因为自己父亲欠了别人钱？
但欠钱并不是他的错。
也许是因为自己当时很难看？
的确，又黑又瘦，脸色极差，又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家住的房子很破？
墙上的瓦片不时的会脱落，房间里既拥挤，又潮湿。
就像在一个生活在臭水沟子里的老鼠。
而矛盾的是。
他们又要在这条老鼠身上拿回些什么。
又似乎是拿不回来。
于是只能隔三岔五的跑到这条臭水沟子里辱骂，也许能从中得到一些情绪上的宽慰什么的。
而陈言的母亲，
看他的眼神也逐渐起了变化。
从里面，陈言感受到了一种嫌弃。
这种嫌弃与催债人看他时的嫌弃有一些不同。
催债人或许是那种高高在上，带有厌恶的嫌弃。
而他的母亲，则如同摆脱不掉，从而隐隐带有恨意的嫌弃。
“你和你的父亲，把我毁了。”
“果然，你和你父亲一样。”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遇见了你们父子俩。”
“我真应该去死，这样就不用受苦了。”
“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渐渐，他长大了。
终于，他离开了他的母亲。
或者说，他的母亲摆脱了他。
他被送到了乡下一个破落的房子里。
里面住着他爷爷和奶奶。
母亲在临走前朝着屋子喊。
如同当年催债人朝着他和他母亲的屋子喊一样。
“你们生了一个畜生。”
“而那个畜生的儿子现在就归你们管了。”
从此，母亲便也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不知道如今过的如何......。
他并不记恨他的母亲，也不记恨他的父亲。
这点让陈言自己都有些惊讶。
相反，他希望母亲在离开自己后能够生活的好一点。
在这种倒霉的生活中，陈言渐渐学会了保持一种心态。
一种凡事都尽量不往心里去，凡事看淡的心态。
虽然想完全做到还是很难。
但也让他渐渐的开始将生活的痛苦甩在脑后。
毕业以后，他父亲的好几个妹妹，渐渐帮他们家还完了债务。
陈言也拿着微薄的薪水去还钱，虽然他并没有还多少，但也是尽力了。
他渐渐从那个营养不良的黑瘦小子，变得身材挺拔起来。
脸上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
虽然因为倒霉，所以眉毛看起来有点衰，但总之现在形象还是蛮不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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