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着，酝酿着。
沈暮拖着破烂的身体躺在地上，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原本还躺在那儿的人在一团黑雾包裹下消失不见，只见下一秒，沈暮出现在蛇妖身后，手脚死死的缠着它，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带着滔天恨意的鬼气漫进蛇妖体内，分成细丝般的，搅着它每一寸皮肉。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使蛇妖扭曲着身子，砰砰的撞向地面，砸了几个坑出来。
蛇妖瞳孔里的狠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惧怕，不可能！它的妖力竟然被吸走了？！！
它近千年的修为，绝不是一介凡人能够承受的，何况一个被封了鬼力的小娃娃，哪怕他体质特殊，不可能……不可能！
“本座乃云疆大妖，本座若出了事，云疆绝不会放过你！”
“啊啊啊！松开！只要你放开，本座什么都答应你！”
“你就是个灾星，若不是你，本座也不会注意到你们家，就是你害死了他们！哈哈哈……”
“云疆里的大妖不会放过你……”
蛇妖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不甘心的消失不见，它身上的血肉一寸寸的腐烂掉落在地上消散。
沈暮吸收了妖力的身体在一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瞳孔黑雾散去，他蹲下身，拿起蛇妖白骨，一点点的，捏碎成粉末。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回到了最初。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番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快不慢的走到沈家夫妇遗体跟前蹲下，轻轻地把他们脸上血迹擦去。
蛇妖死后，小院禁制消失，铃兰将散的身形稳定下来，等她飘进院子时，便看到眼前这幕。
“暮暮……”
院子里的血腥味浓的人作呕。
月落星沉，曦光破过灰雾云层，似驱逐这漫长黑夜里的魑魅魍魉。
铃兰看着他就这般蹲着，半响抬头，细碎晨光洒了些许在他脸上。
沈暮眼里的光，没了。
说到这边。
李勇和媳妇儿正在小卖部店子里吃早饭，看着村里的小萝卜头陆陆续续的出了村门口，蹦蹦跶跶的去上学。
李勇吸溜一口面，喝了一大口面汤，开口问到：“你看见暮小子没，往日他走的最早，今天我咋好像没看到他。”
“是哈，我也没见到。”李勇媳妇儿张丽摇了摇头，“说不定今天身体不舒服，不去学校嘞。”
昨晚苗高坡的一家老爷子去了，今一大早这家儿子便急冲冲跑到上湾村请沈老头儿去做法事，他一向办事妥当，收费又合适。
路上问了人，得知沈老头儿住的院子在村里最西边，在他离院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飘了过来，中年男人抽了抽鼻子，并未多想。
等他赶到小院门口时，扶着门半弯着腰喘气。
“沈家阿伯在吗，我是…”他说到一半抬头，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儿，三魂差点被吓没了七魄。
“啊啊啊啊！！死人了！救命啊！快报警！！”
尖锐的叫声划过村子，惊起了一阵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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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湾村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事，这下一出便是一件大事。
沈家老两口儿，死了。
明明就在前一天都还有人看见沈老头儿去镇上提了只鸡回来，笑眯眯的说要给他家孙儿烧芋头。
这就一晚上的功夫，人就没了。
与此同时，村里的痞子赵大开也没了踪迹。
沈家老两口的死在附近几个村子掀起了一场平地风波。
一是沈老头儿的身份特殊，二是听闻那天中年男子所见骇人，小院地面上鲜血泼洒，老两口浑身是血的躺着地上，宛如仇杀现场。
他们家小孩儿木呆呆的蹲在一边，见人来了也没个反应。
据说后来警察来了，在问到沈暮是否看见些什么时，人也是毫无反应，只有在最后询问是否与赵大开有关时，他摇了摇头开口，说与其他人无关，是他自己害死了他们。
最后也没问出个什么，且沈家夫妇身上的伤太过异常，根本不像是人力能够造成的，其中一个嫌疑人赵大开也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毫无踪迹，家属也要求不再调查，这件事最终也不了了之。
沈家夫妇的丧礼是由村长操办的，从熊沟头里面请了一个白事知宾老先生，一阵敲锣吹宾停灵后，将两人合葬在了村子后山，一处沈老头儿身前就已选中的地方。
听有的人说，沈家的那个小孩已经被吓傻了，几天下来哭也不见哭，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都木沉沉的。
待丧礼结束后，村长段正明让沈暮去他家住，沈伯身前帮过他们家许多次，他又是村长，这孩子又这么小，一个人怎么生活下去。
沈暮这边只是摇了摇头，几天没开口的嗓子哑的不行：“谢谢段叔，爷爷他们留的钱够我用了，我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去。”
村长劝了好久，硬拉又行不通，最终只能任沈暮一个人待在家里。
沈暮等村长走后，转身回了院子里。
他直直的走进了右边里屋，看见床边小柜子上放着沈老头儿用的烟枪，还有沈老婆子用来缝衣服的针线盒。
他站着看了片刻，走到床边，慢慢躺了下来。
一直待着一旁没有出声的铃兰已经快急坏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她的魂体已经凝实了不少。沈伯芳姨的死不仅将沈暮压垮，她也快受不住了。
铃兰死时年龄也不大，自打从沈家院子里的这棵槐树醒来恢复意识，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秦，尹芳更是待她极好。
只是沈暮现在这个状态，她不能跟着垮。
“铃兰。”
还是沈暮先开了口。
“我在”一旁的铃兰坐在了床边上。
“铃兰，我……”
“没关系的，我在呢。”
压在沈暮心里的东西太重了，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铃兰，我害死了爷奶——这几天我连他们的魂魄都没有见到，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想来见我。”
“不会的，沈伯芳姨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肯定都已经去投胎了，你别瞎想，不是你的错。”铃兰说着，握住了沈暮的手，比她还冰的吓人。
沈暮听完，没有说话，就一直哭，哭声撕心裂肺，过了好久，他慢慢停了下来，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
“以前我听爷爷讲过，那些修为高又心狠手辣的妖怪，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杀了人就直接把魂魄打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那天我一进去，就感受不到他们的魂体了。”
铃兰听着，同沈暮一样躺着床上，她撑了许久的泪，慢慢浸湿了枕头，压抑的哭声倾泻出来。
“铃兰，我想见一见他们，我好想他们。”
“我在的，暮暮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弯弯斜月高挂天空，冷冷月光撒下一片，从今以后的沈家小院，就剩一个孩子和一个女鬼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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