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帝和国王的名义，授予吉尔·高弗雷先生荣誉市民之称号，以表彰其在驱逐狼人行动中的杰出贡献……”
酒馆里熙熙攘攘，烟草和牛排的味道在空气中翻滚，形成一种呛人的怪味。
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人，套着件滑稽考究的小牛皮背心，极尽得意的站在酒馆长桌上，朗读着手里装裱精美的表彰令。
“以上帝和国王之名，先生们，以后请称呼我为——高弗雷荣誉市民！”吉尔先生扶着他刷过牛油，板结成一块的古怪发型，以唱诗般浑厚的低沉嗓音宣告着，酒馆里响起众人善意的嘘声。
“老吉尔，你这下发达啦。”
“国王奖励了多少金币，让你有钱来这里消遣了。”
“可别再拿去赌啦！”
老吉尔涨红了脸，他张了张口想向众人解释，可不知如何说起，突然，一股刺鼻的劣质烟草味呛了他的嗓子，他一边咳嗽，一边寻着味道的源头找去。他看到酒馆的角落里，一个衣着破烂，形容枯槁的汉子，正目光呆滞的喝着酒，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嘿，可别光说我！”老吉尔跳下桌子，迈着不丁不八的四不像贵族步伐，走到落魄男子桌旁，他提高了音量，用高亢的声音刺激着大家的耳朵：“我可是真刀真枪的和狼人打了个照面，死里逃生回来的！”
他的手撑在落魄男子的桌上，“有些人呢？口口声声喊着要杀狼人？却连根狼毛都没摸着，整天只知道在酒馆里喝着大酒！”老吉尔的兴致越发的高昂，他搭着对方的肩，脑袋凑到他耳边：“我说，帕特里克，你真的去找过那个狼人吗？你可是最好的猎人，要是真的去追，不会什么都没发现的吧？除非……你害怕了，没去，对不对？”
有缕缕青烟从廉价的烟卷里飘出，燎得他的眼睛酸涩难忍，老吉尔嫌弃地后仰着身子，咒骂出声。
然而烟卷的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半分。
帕特里克沉默着昂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他对老吉尔充满恶意的挑衅漠不关心，却在被火星烫到之后，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夹在手指里的烟卷。
那是珍妮生前常买的香烟牌子，因为太过廉价，她还曾为此感到抱歉。
或许是想到了更早之前的事情，帕特里克继那一眼之后，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老吉尔自讨了没趣，干笑两声，直起腰，他中气十足的道：“当然，你们光辉正直的高弗雷荣誉市民先生可不会做这种事。”他顿了顿，轻蔑地笑了一下，“给这位先生再上一杯麦酒，外加一支高级香烟！算在我的账上！”
“那么，老吉尔，狼人长什么样子？”一个坐在父亲腿上的小姑娘，脸上还沾着烤肉的香料。
“要叫荣誉市民先生！”老吉尔不满道：“要说狼人啊，那真是可怕，他们有10英尺那么高，浑身毛茸茸的，有黑有灰，眼睛发着红光，嘴里的獠牙有短刀那么长！”老吉尔眉飞色舞的说着，小姑娘被吓得不敢呼吸。
“你说的这些大家都晓得，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见过？”有人拆台。
老吉尔顿时像被戳到屁股的公鸡，跳起来叫到：“我可是上帝和国王授予的荣誉市民！你竟敢质疑我！”
“那就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证明你真的从狼人手下死里逃生。”这个言论顿时得到了所有人的首肯。
“唔……我想想……”老吉尔回忆着，“当时它流着涎，被卫兵们追的到处跑，我走在街上，被撞了个满怀，身上全是血腥味和狼骚味。”他得意的提了提身上的小牛皮背心，“这就是国王的补偿之一。”
“它当时慌乱极了，甚至顾不上吃我，爬起来就往城外跑，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背影，上面有这么大一个疤痕。”老吉尔比划着，努力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酒馆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老吉尔志得意满的回头，结果差点撞到了人，竟是那个落魄的帕特里克，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伴随而至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烟臭味。
“你看到他背上有疤？”帕特里克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低声问道。
“嘿，你吓着我了伙计。”老吉尔不满的拍着衣服。
“回答我！”帕特里克一只手抓起老吉尔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哦？你想干什么？”老吉尔并不慌张，反而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我们的老猎人喝够了酒，终于要出山了？自己不敢去找狼人报仇，却在这里耀武扬威？”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嘲讽道：“你以前就是这样对你的老婆孩子的吧？所以他们被狼人杀了你也不难过，反而活的……”
话音未落，一杆老旧的猎枪从猎人的大氅里抬起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如果你继续满嘴喷粪，我不保证我的手指不会抖。”帕特里克眼里带着血丝，和他的枪一样冰冷。
“我问，你答。”猎人说着，老吉尔已经两腿战战。
“那个狼人背上的疤在哪里。”
老吉尔用颤抖的手在自己背上指了指，他甚至不敢把枪从嘴里吐出来。
“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老吉尔“呜呜”了两声，帕特里克才把枪从他嘴里拔出来。
“北……北边。”
一股尿骚味从荣誉市民先生的裤裆里传来，猎人不屑的啐了一口。
“垃圾！”背着枪走出了酒馆。
屋外寒风凌冽，帕特里克紧了紧领子。
“我曾满怀怒火，立誓以剩余的生命复仇，也曾盲目癫狂，在无尽的旷野上奔寻，但我是个失败的猎人，我抓不到那个杀死我妻儿的怪物，我无法完成我的誓言，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
他掏出一块怀表，里面装着妻子和女儿泛黄的照片。
“十年了，那个狼影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挨了我一枪，疤痕就是最好的标记，我把它刻在我的心里，我的眼里，也将会在我的准星里！艾米、珍妮，等着我，等我为你们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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