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锻城的石板路被桐油刷得锃亮,沿街锻炉里火星子噼啪乱溅,像是提前为天工祭放的烟火。苏笃踩着木梯往祭坛檐角挂灯笼,红绸子被风吹得扑棱棱响,底下穿梭的工匠们吆喝声混着铁砧声,活脱脱一锅煮沸的江湖。
左边再高半寸!底下监工的罗瘸子拄着拐棍喊。这老头年轻时替城主挡过一刀,如今虽跛了腿,嗓门却比锻锤还响。苏笃应声挪灯笼,袖口滑出半截黝黑筷子——自打练了逍遥功,他连挂个灯笼都得收着力气,生怕把竹篾架子捏碎了。
让开!烫着不管赔啊!街尾突然炸开一声清喝。苏笃低头望去,钱慧茹白衣飒沓骑在枣红马上,身后四名家丁抬着口蒙黑布的箱子,沿途行人避之不及。那箱子缝里漏出星点蓝光,映得青石板路如淌星河。
败家丫头......罗瘸子啐了口唾沫,听说钱家把压箱底的天外青都刨出来了?旁边打铁的张二狗抻长脖子:可不是!那陨铁打前朝就埋在钱家祖坟底下,说是挨着死人骨头才能镇住煞气...
苏笃眯眼细看,那黑布缝隙间忽地闪过一道金纹,他胸口无端发闷,像是被人攥住心口狠狠一拧。逍遥功自行流转,耳畔骤然响起龙吟般的嗡鸣。
祭坛西侧的试剑坪上,钱慧茹正指挥家丁架起三足青铜鼎。陨铁露出真容时,连见惯神兵的万锻军都倒抽冷气——通体幽蓝如深海玄冰,内里却游动着赤金丝络,恍若活物。
暴殄天物。苏笃不知何时凑到近前。他盯着钱慧茹将陨铁直接架在火油炉上,忍不住开口:冷萃法更适合这种异矿,猛火反而......
你当本姑娘是那些拿锄头当宝剑的土包子?钱慧茹柳眉倒竖,剑鞘啪地拍在锻台上,《考工记》有载星落之铁,需以九幽离火淬之,你们这破炉子我还嫌火候不够呢!
两人争执声渐高,引得路人侧目。钱慧茹赌气抄起火钳去拨炭块,火星子溅到苏笃袖口。他下意识伸手格挡,腕子擦过陨铁边缘。
霎时间风雷涌动。
陨铁表面金纹暴涨,化作一条五爪蟠龙虚影直冲云霄。钱慧茹的玉簪咔地崩断,青丝散乱如瀑。苏笃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狼虫岗居士深夜磨剑、许环跪接密诏、谢天重剑劈开皇陵石门......
撒手!钱慧茹劈掌斩向他腕脉。苏笃吃痛松劲,那龙影倏地缩回陨铁,只余一道浅浅龙形暗纹浮在表面。
四周死寂。卖糖人的老吴头哆嗦着跪倒:龙......真龙现世......不知谁家孩童的拨浪鼓咚地坠地,骨碌碌滚进阴沟。
钱慧茹率先回神,剑锋已抵住苏笃咽喉:说!你到底是......
走水啦!凄厉嘶喊撕裂暮色。众人扭头望去,祭坛方向浓烟蔽月,火舌正顺着绸幡疯蹿。
苏笃撞开慌乱的人群。逍遥功催到极致,耳畔风声竟似龙吟。祭坛木架在火中扭曲哀嚎,罗瘸子瘫坐在地,左腿压着垮塌的横梁。
走!苏笃一掌劈断焦木。老人轻得像个空米袋,背起来才惊觉他后襟已被血浸透——三枚燕尾镖透背而出,镖尾刻着血色鬼爪。
火场外传来金铁交鸣声。五名蒙面客正与万锻军缠斗,刀法诡谲阴毒,专挑人关节下手。苏笃瞥见领头人腕上红绳,蓦地想起那夜潜入的黑衣女子——同样的结绳手法!
小心!背后劲风袭来。苏笃旋身腾挪,毒镖擦着耳廓钉入土墙。蒙面首领瞳仁赤红如血,弯刀划出半月弧光:把龙纹交出来!
逍遥功首次迎敌。苏笃惊觉体内真气流转竟与火光律动相合,一掌推出,热浪裹着火星凝成火龙。蒙面人暴退三丈,面巾焦糊脱落——赫然是白日里卖糖人的老吴头!
黑衣人影鬼魅般切入战局。双短剑舞成银网,眨眼间三名蒙面客喉头绽血。走!她拽起苏笃后领跃上屋脊,夜风送来淡淡沉香味。
为何救我?苏笃咳着烟灰。女子黑纱覆面,声音似金石相击:有人要你活着见到真龙。忽扬手射出一枚铁蒺藜,暗处惨叫骤起。
他们落在一处僻静巷尾。黑衣人突然反手扣住苏笃命门:记住,姓白的不可信。说罢甩出枚铜牌,没入他腰带消失不见。
苏笃借着月光细看掌心——铜牌上影字被血垢浸透,边缘花纹与谢巧儿剑鞘如出一辙。
县衙后院的青檀树下,白心平正在煮茶。红泥小炉煨着雪水,他却将茶饼直接碾碎投入沸汤。暗处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黑影,哑声道:血手盟折了七个好手。
无妨。白县令摩挲着血玉扳指,唇角含笑,祭坛这把火,足够让许环调走半数万锻军。他从袖中抖出卷泛黄密函,火漆印纹竟是五爪蟠龙。
黑影接过密函时,傩面下传出吸气声:这是......
二十年前就该烧掉的东西。白心平将茶汤泼入泥地,告诉主上,真龙已醒,该收网了。
更鼓敲过三响。苏笃攥着铜牌翻进县衙后院时,恰见白心平独自立于井边。月光漏过他指间血玉扳指,在青砖地上投出狰狞鬼影。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