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秦府时，陆明轲见曲槿凉满腹心事的样子，也不敢细问究竟，只压低声音说他在蘼芜苑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李敬余的踪迹。
曲槿凉一直无话，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云摇大街的点心铺子，买了些枣泥酥和茶花饼。
直到在曲府门前下马，曲槿凉才沉声开口：“找两个身手好的跟着秦淮。”
“他有什么问题吗？”陆明轲问。
曲槿凉看了陆明轲一眼，神情虽无波澜，可眼神却略有些令人慴惧。
陆明轲立刻低下头，垂下视线说：“少爷知道他的心思，即便他知道什么，也断不会伤害苏姨娘的。”
“随他折腾，掐干净他后边那些尾巴就行。”
“是。”
曲槿凉想起先前官差胡猛说的李敬余医死了丫鬟一事，便又说：“让林遇去查一下秦府死了的那个丫鬟，……”正说着，他顿住脚步，停了一会儿才说，“之前把拂儿引到蘼芜苑的，秦翰身边的那个叫，…那个丫鬟。”
“夏荷？怎么了？”
“说不准死的就是她，让林遇去查一下吧。”
“好。”
之后，曲槿凉直接去了归星楼。
还在楼下，听到楼上厢房里传来檀依中气十足的笑声，曲槿凉拎着点心往楼上走，又听到檀依说：“不止我一个人瞧见，少爷真是嘴对嘴喂您吃药的，您若不信，可以去问蛾芷她们，都瞧见了的。”
闻声，曲槿凉的脚步缓了下来。
不一会儿，又传出苏婳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刘大夫也瞧见了？”
“就算没有亲眼瞧见，想必也猜着了。”檀依以为苏婳担心刘大夫把这些事说出去，忙又安抚道，“你放心，少爷不会让这些事传出去的。”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又传出苏婳的声音：“他把刘大夫，杀了？”
苏婳问这话的时候，曲槿凉正走到了房门外，听到这话，他停了脚步，神情瞬时黯淡了。
檀依一头雾水，讷讷地说：“刘大夫早时给您诊了脉，现下应该回去了，少爷为何要杀他？”
“现下没杀他，也必是拿捏着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吧。”苏婳语气冷漠地说。
“少爷手里可没有半条无辜的人命。”檀依笃定地说。
门外的曲槿凉几乎能想象到苏婳冷笑的样子，只听到她语气冰冷地反问檀依：“丹雪呢，丹雪也该死吗？”
听她提到丹雪，檀依眼神略显闪烁，岔开了话题：“苏姨娘，您没听清檀依说的吗，少爷嘴对嘴喂您吃药啊，您不高兴吗？这是府里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的待遇啊！”
苏婳轻咳了一声，只说：“他不喂我吃药，就只能眼睁睁看我烧死了。”
苏婳心想，檀依要是见过曲槿凉给苏星棠牵马，想必就不会这般大惊小怪了。
小时候她喜欢母亲骑马英姿飒爽的样子，也嚷着学骑马，母亲怕她摔跤，都是亲自为她牵马，父亲却从未替她牵过马，也从未替母亲牵过马，他总说牵马是下人做的事，每每瞧见母亲替她牵马，还总要训上几句。
曲槿凉不在意这些，为了苏星棠纡尊降贵，亲自替她牵着马招摇过市，她还记得，她当时就眼巴巴地跟在他们后面，曲槿凉甘之如饴地牵着马，一路上还生怕颠着马上的人儿。
喂药算什么，救命而已。
“你心里没有半分欢喜吗？”檀依悻悻然地问。
苏婳思忖了片刻，心里觉得檀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反问檀依说：“欢喜什么？没被烧死吗？”
“自然是少爷亲自喂你吃药啊！”
苏婳蹙眉，看着檀依说：“你就是不死心，非得把我跟你家少爷编排成说部书里的痴男怨女对吧？上次我就告诉你了，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去你家少爷那里告你的状了！”
檀依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现下可不就是书里的痴男怨女，少爷可说了，你是他的命。”
苏婳有些怔愣，心里像被什么碰了一下，有些酸酸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若有人要害他性命，我也是要拼命的，”苏婳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冲檀依笑了笑说，“他也是我的命。”
门外的曲槿凉也红了眼眶，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他将点心轻轻搁下，然后悄声离开了。
“檀依实在弄不懂你们了。”檀依叹了口气，端起桌上放凉了的清粥，说，“我再去盛一碗热粥来吧。”
檀依开了门，瞧见了门口的两包点心，见那是曲槿凉常去的那家铺子里的点心，忙惊呼：“这下糟了！少爷怕是听见苏姨娘您说的话了！”
苏婳从软塌上坐起身来，身上又是一阵虚软酸痛。
“就是不知道少爷听了多少。”檀依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看着苏婳。
苏婳心下一沉，脸上的神情也愈发阴郁：“我是不是提丹雪了？”
檀依更是一副大难临头的神情，心下又暗自庆幸，还好她把话题岔开了没有多言，不然真不敢想象自己什么下场。
“说不定这点心是他让别人送的，要是他听到了，应该当时就……”苏婳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不想再关暗室了，一点也不想。
“对啊，说不定是林遇或者陆大哥送的。”
“要不，你扶我去见一下他吧？”苏婳心想，她现下找上曲槿凉，最坏不过是他真的听到了什么正憋着火，她撞上去左不过也是被骂几句，毕竟她还病着；可若是等到她病好了曲槿凉再秋后算账，她大概又得被丢去暗室。
听闻苏婳要主动去见曲槿凉，檀依自是欢喜，忙不迭地替苏婳整理了一下妆容，磨蹭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离了归星楼。
檀依搀着苏婳本来往曲槿凉的厢房走，路上遇到了蛾芷，说是瞧见曲槿凉去了书房，两人又改了道，往书房的方向走，一番折腾，费了好些脚程，一路上檀依碎碎念的，把曲槿凉守了苏婳一夜的事说了一遍，又提起李敬余用错药，害苏婳呕血的事。
苏婳听得意兴阑珊，似是并不在意。
两人从游廊拐出来，距离曲槿凉的书房几步之遥时，就瞧见林遇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曲槿凉的书房。
檀依见了，嘟哝了一声：“林遇那厮还真是，半分不及陆大哥的稳重。”
苏婳瞧了檀依一眼，露出有些揶揄的浅笑：“你陆大哥自然是最稳重的。”
檀依瞬时红了脸：“苏姨娘，什么我的陆大哥，他……”
正说着，书房里传来林遇说话的声音：“少爷，小的去确认过了，夏荷确实死了。”
“这事不准传到拂儿那里。”
“是，也活该那个夏荷，当初要不是她设计苏姨娘和秦大少爷，想必她也不会惹来这杀身之祸。”
苏婳听了，脚下一个不稳，差些跌倒。
“苏姨娘！”檀依忙扶住苏婳。
里头的曲槿凉听见了，快步走了出来，正看到苏婳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地站在门口，二话不说便将她横抱起来，进了书房。
“拂儿，……拂儿？”他将她轻轻放在软塌上，叫了她好几句，才见她渐渐回神。
苏婳见了曲槿凉，目光愈发冰冷，她沉声问他：“谁又死了？”
曲槿凉皱眉，没有答话。
林遇见状，忙说：“她是活该，她害过您……”
“闭嘴！”曲槿凉喝止了林遇。
苏婳一把推开了蹲在软塌跟前的曲槿凉，颤声问：“你还要杀多少人？你要让我断送多少人命才够！”
曲槿凉耐着性子，放缓语气说：“拂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可还记得她们死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可还知道，她们也有在等她们回家的亲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可你跟那些杀我满门的刽子手有什么分别！”
“不是少……”
林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曲槿凉打断了：“都出去！”
见状，檀依和林遇匆匆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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