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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凉薄半是伤 第二十一章 木槿花香

小说:半世凉薄半是伤  作者:一猫  回目录  举报

暗室的门落栓的那一刻,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周遭死寂一片,苏婳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曲槿凉执意将她带回来的用意了:他想驯服她,他想为那个人讨回公道。

所以,他府里这些女人,云氏是商户出身,林氏也是庶出,甚至曲明熹的夫人秦绯原也是庶出,她的生母如今虽说是秦府的当家主母江氏,可也是秦封禹的原配去世之后,因着娘家哥哥升职京官有了倚仗,才扶成了正室。

他就是要不惜一切让她知道,她曾经那引以为傲的嫡出身份有多么不值一提。

那年漫天大雪,她曾撞见他们在朱砂梅下亲吻,积雪压垮了老槐树的枯枝,正砸在他身上,惊了她,慌忙为他掸去身上的雪花。

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腥红的雪夜。

这晚,苏婳在暗室又看到了丹雪。

跟她死去时的模样不同,暗室里的丹雪身上冒着诡异的光,她披散着头发,七窍流血,就站在苏婳对面阴森的笑着,她向她索命,不断质问苏婳为何要累她性命,她面目狰狞,不断咒骂。

苏婳捂着耳朵,她努力想起殷空那个食言而肥的老头,想起他教她医术,说世间并无鬼怪;又想起奶娘,想起奶娘不惜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想起奶娘,她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她想,这世间哪怕还有一人待她好,她便不怕,什么都不怕……

翌日清晨,陆明轲去暗室查看的时候,只见苏婳晕倒在地,周身毫无生气,脸上沾着泥污,竟还有几许斑驳的血迹。

他立刻差人禀了曲槿凉,不消一会儿功夫,就看到曲瑾凉神情严峻地赶了过来。

曲槿凉将苏婳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用巾帕仔细擦拭了她的脸,见她脸上并无伤口,又检视了别处,也并未发现伤口;一时竟弄不清楚她脸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苏婳被曲槿凉抱回了他的房里,又亲自给她喂了几口参汤,才见她煞白的脸色逐渐转缓。

檀依在一旁伺候,将备好的干净衣服放到床前,见苏婳的脸色转好,才大大松了口气说:“那日我听人说,二夫人掌家时苛刻菩藤苑的饭食,我还不信,如今瞧着苏姨娘这瘦弱的模样,想是真的了。”

曲槿凉只又瞧了苏婳一眼,眉头轻蹙,却不说什么。

“少爷,为何不将苏姨娘接到院里来住,檀依定好生服侍。”

“退下。”曲槿凉在床沿坐下,冷声道。

檀依不以为意,又探身瞧了苏婳一眼,见她醒了,立刻欣喜万分:“苏姨娘你醒啦!”

曲槿凉回过身,见苏婳正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怔愣,不知该如何反应,便轻咳了一声矫饰心口的内疚,他垂下眼睫,避开了她的视线,才开口问她:“你怎么会晕倒?”

苏婳注视着曲槿凉低眉垂目的模样,良久,才轻声回了一句:“饿了。”

曲槿凉这才想起,苏婳昨天饿了一整天,又忆起前些时候蝉筝说她每日只用些果子果腹,少有进食;一时间心口五味陈杂,犹如鲠在喉。

“我……”曲槿凉欲言又止。

一旁的檀依忙接了话茬:“已经叫厨房备上了呢,奴婢这就给您端上来。”

檀依下去之后,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苏婳来回瞧了一遍,见是曲槿凉的房间,便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了,曲槿凉扶了她一把,见她翻开云被要下床,忙在床前蹲下身制止了她:“你去哪?”

苏婳停了动作,有气无力地问:“少爷还要关我进暗室吗?”

曲槿凉语塞,低垂着眉眼不看苏婳,手却抓着她的手臂没松开,两人僵持着,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苏婳有些讶然,自重逢以后,她从未这样细细瞧过曲槿凉,从来她只能仰视他,或者她低眉顺目地避开他的视线从无交集,这是第一次,她这样居高临下的端详他。

苏婳瞧得出神,又想起昨日窄巷中他一反常态的模样,那时她便注意到了,曲槿凉已然长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那两扇睫毛兴许比她的还要密长几分,双眸剪水,日月无晖;无怪前人有诗叹云,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清兮。

“拂儿……”曲槿凉再次开口,终于抬眼直视苏婳,却见她面容沉静,目光明澈地望着自己,一时胸口仿似被重重敲了一击,生出些痛感。

苏婳回过神,神情回复淡漠,语气也甚是疏离:“你既说不许我提及往事,我定会遵从,日后,也请少爷莫要再唤我拂儿,还有……”

苏婳欲言又止,她想告诉曲槿凉,她不想听他叫她苏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如果少爷愿意,我是雨止,…也是苏婳。”

外间起了风,窗柩未落,一阵清香飘进房里,苏婳闻见了,是熟悉的木槿花香。

曲槿凉松开了苏婳,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开得绚丽的木槿花,目光幽幽地说:“那年你八岁,趁着我不在,缠着我父亲砍掉了我房外所有的树,搬空了我院里所有的花,你当掉你母亲置给你的所有首饰,买来那些木槿树苗,悉数栽在我房外,待我回来,得知此事累你又被你父亲罚跪祠堂,我去见你,你却只字不与我说起。”

曲槿凉转过身来,眼眶湿润地看着苏婳说:“二十岁时,父亲为我表字子荣,我问父亲缘由,他告诉我说,你那年习字时写了我的名字,觉得槿凉一词多有落槿苍凉之意,便苦缠父亲,请他为我表字子荣,取草木兴盛繁荣之意,父亲依了你……”

曲槿凉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到他提起他的父亲曲智渊,苏婳禁不住红了眼睛。

“那时,父亲与我,都信你不在人世,父亲是纵横沙场的将军,那时提起你,竟是泣不成声;直至父亲弥留之际,口中念的,还是你的名字……”曲槿凉吁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埋怨,“我只想问你,当年你既然没死,为何这么多年,你不回来?不来寻我?即便当年你我离别前夕尚有误会未解,那父亲呢?你知他疼你入骨,怎忍心至他离世,也不见他一面?你可知,他到最后都念着你的名字不肯闭眼?拂儿,你从牙牙学语起,唤了他十来年阿爹,你怎么忍心一封家书也不给他不给我?”

苏婳埋着脑袋,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她绞握着的手背上。

那时,尽管两家人从无认干亲之说,可她自小就叫曲智渊“阿爹”,她打小就喜欢他,喜欢拽他的胡子,喜欢他穿着盔甲也爱抱她,喜欢他护短,无论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欺负她……

她也以为,她可以像亲生女儿一样承欢膝下,侍候他到老,可是……

那是她这一生,最是愧对,却无法弥补的人。

“我……”她的声音哽住,像是堵在心口数年的淤泥被冲开了一般,她的双肩轻轻颤抖着,细细的哭声逸出她的喉咙。

候在房门外的檀依探着身子往里瞧了一眼,两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曲槿凉质问苏婳这些往事,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苏婳哭。

檀依心里忍不住祈盼,期盼他二人可以开诚布公的把彼此心里的郁结说出来,从此两相情好。

良久,苏婳止了抽泣,她抬起脸来看着曲槿凉,她的眼睛哭得红肿,脸色却依旧煞白,她强装释然地说:“那年,我染了瘟疫,……父母害怕弟弟染了我的病气,当即决定将我送去城外被封锁的瘟疫村,你在外打仗或许不知,那年瘟疫势头太猛,官员怕控制不住疫情,下令火烧瘟疫村……我父母,压根没想留下我性命……奶娘可怜我,求了我父母,带着我悄悄出了城;我病愈后背着奶娘偷偷回城,想告诉父母我病愈的消息,途中,我遇到了出入我家的郎中,一番打听才知道……”

苏婳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嘴巴微微张着,良久才说出话来:“我父母在众人面前烧死的,的确是个染了瘟疫的丫鬟,……可那丫鬟,正是奶娘刚满十一岁的女儿。……奶娘只以为我恨极了父母,所以宁肯流落在外也不愿回玉城不愿回来找你,她至今也不知道,我不敢回玉城,是怕她知道,她好心救下了我,却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赔了性命……”

“所以当初在印城,你那么轻易便答应让奶娘留在那里将养,你是怕她回来,得知亲生女儿已死的真相?”

苏婳眼眶含泪,却笑了起来,她笑得凄楚:“槿哥哥你说,我该不该赔奶娘一条命,该不该赔她一个女儿?”

“拂儿……”曲槿凉再次走到苏婳面前蹲下身,他双手扶着苏婳的手臂,直视着她的泪眼说,“你那时不过是个孩子,不论你父母做了什么,都不该由你来承担罪责。”

苏婳摇头,嘴角依旧是凄楚的笑意:“你知道我的,怎么可能呢,那是一条命,况且奶娘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

“那我呢,父亲呢?对你来说,我们就这么不值一提吗?起码,你可以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苏婳闭起眼睛,两行清泪瞬时落下,她说:“槿哥哥,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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