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赵黄巢收拾自家的小摊子回家，离家不远，也就街头到街尾的距离。
回到家，脱下一身道袍，露出一身干练的青衫。
屋子不大，除了两个卧室，就有一个小小的后院，又是厨房又是厕所。
老道士喊了两声，不见有人答应，那就证明徒弟项云还没回来。
刚准备出门寻找项云，就看到他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项云一声不响地绕过师傅，径直走到后院去做晚饭。
饭菜上桌之后，项云几乎没有动过筷子，赵黄巢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
晚饭后，两个人坐在小桌前看书。
这家里落魄，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除了看书也没有别的消遣。
赵黄巢放下书，开口笑道：“徒弟啊，为师近日来给自己算了一卦，发现自己将有个坎。”
项云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问道：“怎么？一百二十八岁的时候，坟头被刨了？”
赵黄巢给了这小子一巴掌，“没大没小的。”
项云继续看书，又翻了一页，说道：“师傅，咱们一起摆摊算命那么多年，哪怕您稍微准那么一两次，咱们也不至于天天青菜下稀饭。”
随后他转过头来，“师傅，也不是我说你，每天叫我跟你守着那个烂摊子，骗那些买菜阿婆的钱，有什么意思，又不能大富大贵？”
“又不准我去附近打工，好歹我这块头挑沙搬砖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虽说这师徒俩的日子过得清苦，但项云自从跟了赵黄巢之后，就再没饿过一次肚子，身体也长的很快，高高大大的。
赵黄巢也不生气，笑道：“每次那些阿婆来算命，你当真以为她们是真信啊？无非是想我说捡点好话说给她们听，图个吉利罢了，一次收五块钱，也不贵。”
“还有师傅算过了，我这辈子就没大富大贵的命。不让你出去打工，也是因为你不是那个命。”
项云扫了一眼家里的环境，问道：“那我是什么命？跟着老骗子，当小骗子的命？”
赵黄巢白了项云一眼。
见师傅不回答，项云继续看书，拿起书后又突然想起师傅刚才的话，继续问道：“师傅，你刚才说你有一个坎，什么坎？”
赵黄巢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在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有个坎。对师傅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也罢。”
陈沅君疑惑道：“我生日？六天后？”
老道士缓缓走出房门，站在门口，街上昏暗嘈杂，闹市声不绝于耳，但头顶星空灿烂。
他看着天上的星空，笑容和善。
回头看着正在看书的项云，眼里满是慈祥。
............
六天后。
天降大雨。
这一天，凯旋大道街尾没有出现那一个熟悉的摊位。
老道士没来摆摊，却不是因为下雨。
清晨时分，老人家坐在屋内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永远的睡了过去。
白衫少年跪在摇椅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老骗子！”
“你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吗？！”
“骗了一辈子人，连我也骗！”
“算了一辈子命，次次不准，到自己头上就准了？！”
“你醒过来啊！你不在，我做饭给谁吃？你不在，我和谁去摆摊子？”
“你不在，谁教我读书练功啊？！”
少年的哭声越来越弱，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
“师傅，你醒醒啊，我求求你了......”
“你醒了，以后你在家，我出去摆摊，你饿了我给你做饭，你累了我给你捶肩......”
任凭少年如何哭喊，那位慈祥的老人都没有再醒过来。
小小的方桌上有一封信，是老道士留给徒弟的绝笔。
还有一个存折，里面是老道士所有的积蓄。
如今不大的家，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又三天后，少年从殡仪馆出来，手里捧着一坛骨灰。
看着转晴的天，少年呢喃道：“师傅，咱们回家。”
............
第四天，凯旋大道的街尾依旧有一个算命摊子摆在那里。
只是算命的先生，从以前那个嘴巴很甜的老道人，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道袍，坐在烈日下，等待着有人光临。
临近傍晚，少年的生意依旧没开张。
一辆挂着津A牌照的吉普车穿过凯旋大道，直奔街尾，在小摊子前停了下来。
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长相艳丽，一席长发披肩，穿着塑形的西装，脚下踩着黑色高跟鞋，格外的吸引人。
她这一身打扮和气质，与这条邋遢的街道格格不入。
男的是一个光头，身材魁梧，装着迷你装，带个墨镜。
女人走到算命摊子前。
项云开口问道：“算命卜卦？”
女人的声音很冷，清脆道：“不是。”
项云‘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开始收摊子回家。
女人微微翘起嘴角，抬手摆弄着耳边的吊坠，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你是项云？”
少年抬眼看一下女人，没有做声，随后继续埋头收拾摊子。
女人的表情没有变化，而她身后的大光头却是微微皱眉。
少年利落地将东西收拾完，拎在小桌子和板凳往家走去。
与大光头擦肩而过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把按住。
少年停顿了一下，转头后，淡淡说道：“你知道上一次这么搭我肩膀的人住了多少天医院吗？”
大光头闻言立马大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
他是一名退役的特种兵，现在是身旁女人的保镖。
他觉得眼前的少年，说话有些狂妄。
也看不出少年有多大的本事，毕竟都在这穷乡僻壤的市井摆摊算命了，又能有多大本事？
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掀翻少年。
少年放下手中的桌子和板凳，轻声道：“我只数三个数。”
“一...”
“二...”
“三。”
下一秒，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地上响起“砰”的一声，
女人面带微笑，一脸玩味，看着少年拎着桌子板凳越走越远。
而大光头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用左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边肩膀。
因为那只肩膀脱臼了。
看着离去的少年，女人笑了笑，“有点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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