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
钱县令正急得在书房转圈。
就在今天早上,大牢里的狱卒前来禀告,说是之前抓进去的那几个船夫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可能要老死在牢里了。
要换了几个人,钱县令也不会那么急。
但谁叫这几个人不是一般人呢?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见过仙人?
钱县令不由得有些相信他们的话。
毕竟怎么可能真的有人无缘无故的突然快速衰老。
又或者真的是什么怪病?
真的是病的话,他会不会也被传染了。
钱县令胡思乱想,半天想不出个头绪。
还没等钱县令想明白,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老爷,洲亚郡主和小郡王来了!”
“不见。”
钱县令不耐烦的回答,忽然,他抬起头,问道,“你说谁来了?”
“洲亚郡主和小郡王。”
门外的人又急急的说了一遍。
洲亚郡主和小郡王?
钱县令一怔,也没有多的心思去管那几个船夫,整理了一下衣袍,打开了书房的门。
“吩咐下人备好茶和点心。”
说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钱县令虽然是个县令,但谁叫白城是个好地方,所以他消息也比旁人灵通些。对于那个被老佛爷捧在手心的洲亚郡主也有所耳闻。
听说老佛爷爱极了她,甚至不舍得她出嫁,想在自己的孙儿中挑个好的,将她许出去。当今圣上孝顺,爱屋及乌,也对洲亚郡主多了几分喜爱。
更何况,洲亚郡主也不是个花瓶,她极善商贾之道,短短时间积攒了不少财富。她有钱却不贪财,曾经在一年前大庆和龙国开战的时候,将自己大半的身家都无偿献给了圣上,支持那场战争。
因为这件事,圣上龙心大悦,甚至想把她郡主的份额提一提,虽然被她婉言拒绝,但是喜爱是真实存在的。
她怎么跑到他这里来了?
钱县令很快走到了大堂。
一抬头就看到了坐着的洲亚和洲光。
钱县令看了看他们面前的茶点。
幸好,家里的婢女们还算是有点眼色。
他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向两人行礼,“拜见郡主,小郡王,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钱县令多礼了。”
洲亚微微颔首,“钱县令身为一城父母官,自然公务要紧。我们一路过来,白城如此繁华,都仰仗钱县令治理有方。”
“郡主谬赞了,分内之事。”
钱县令脸上的笑更深了些,让人换上更精致的茶点和更好的茶水,“郡主和郡王这是来玩?不知道下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钱县令可不觉得他们是单纯来和他问个好的。
“都是舍弟。”
洲亚露出歉意的笑容,“他这两天在街上闲逛,听到了一些传闻,回来之后闹着想看看。钱县令也知道,我就管不了他,只能登门拜访。”
听到这里,钱县令不由得抬头看了眼洲光。
才十一岁的少年骄傲如火,就算垂着眼,微微上挑的眉还是充满了少年意气。他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听到姐姐这般说自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忿。
明明姐姐也想看的,怎么又锅全推到了他身上?
但洲光没有当面揭穿她,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看了她一眼表示不满。
洲亚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忿,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三分宠溺三分放纵。
如果钱县令真的对这件事有所隐瞒的话,她说是她想看,钱县令不免多想,从中作梗,让他们错失一些信息。
但如果是一个被宠坏的少年耍脾气的话,虽然还是忌惮,但难免疏忽。
所以就让他小小的背个锅吧。
谁叫他是弟弟呢,弟弟就是用来背锅的。
洲亚毫不愧疚的回望。
钱县令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对于之前打听到的事的真实性都有判断。
风城人人都说洲亚郡主宠爱洲光郡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钱县令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白城发生的大事,想猜出两人登门拜访的真正目的。
白城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每天发生的事自然也是数以百计。但要说什么事能够让众人津津乐道,想来想去钱县令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六个船夫!
他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不知道是什么事?下官自然是绝无二话。”
“听说钱县令抓了几个船夫?”
果然,他们要找的就是他们。
钱县令笑容微微收敛,表情有些为难,“他们啊。”顿了顿,他继续道,“郡主您不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一张嘴胡编乱造,弄得人心惶惶。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才将人抓进来了。”
“您来的凑巧,刚才狱卒还禀告,说他们似乎有什么异样。下官正想去看看。”
钱县令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就算是想隐瞒也隐瞒不得。
洲亚毕竟是郡主,现在她态度那么好,是对他的尊重。如果他不识好歹,难免她不会以权压人。
退一步讲,当时他的做法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
那种情况下他这么做才是正确的。如果他那时表现出相信,整个白城可能都乱了。
虽然现在那几个人在牢里出事了,但不是他下的黑手,他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要是躲躲闪闪的才是有问题。
“介意我们同行吗?”洲亚道,“本郡主也知道钱县令这么做是为了稳定民心,就算是圣上知道了,也一定会称赞你的。我在的话,也可以为你做个证。”
虽然知道洲亚只是口头上奉承一句,但钱县令还是听得心情舒畅,做了个请的动作,“郡主郡王请。”
进了大牢,在狱卒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那六个船夫的牢房前。
洲光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忍不住隐秘的四处打量。
他还没看几眼,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他抬头,想看看那几个所谓见过仙人的人,然后,愣住了。
当时阿飞将将这个故事的时候提过一嘴几个船夫的年纪,说他们都很年轻,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但现在,洲光眼前的六个人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六个人无一例外,须发尽白,满脸皱纹,看上去就是几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就是钱县令也不相信这是几天前他抓进来的那几个人。
他转头问狱卒,“你没带错?”
“回大人,没有。”
狱卒站在牢房门前,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牢房里的几个老人。
他们是亲眼看到这几个人老成这样的,一开始他们还觉得有趣,以为这几个船夫花样挺多,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诡异和惊悚。
不止是狱卒,周围牢房里的犯人们也很害怕,狱卒们不是一直守在一个地方,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看着这几个人几天时间内老成这么模样的。
时间在他们身上像是漏水的盆,一转眼就空了,让人毛骨悚然。
犯人们都离这几个人远远的,生怕也染上怪病。
钱县令显然也观察到周围人的不对劲,不由自主的也往后退了几步。
洲光上下扫视了几遍那六个船夫,在所有人都往后退的情况下走上前,在洲亚耳边小声嘀咕,“姐姐,那些人说得是真的。”
即使亲眼所见,洲光还是觉得震惊。
但也仅仅是震惊。
他可不信这是什么仙术,而是觉得这可能是什么病症。
洲亚懒得搭理他,直接拎着他的后领,将人拖了回来,“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郡主您要进去?”
钱县令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钱县令,您也觉得这是仙术造成的?”
还没等钱县令回答,洲亚继续道,“本郡主觉得很是有趣,想近距离看看。和他们说说话。”
钱县令默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一句她胆子真大。
“郡主请。”
让狱卒打开了牢门。
洲亚本想自己进去,但没想到洲光拽住了她的衣角,任她怎么扯都不松手。
“姐姐说过的,以后所有事我们都一起扛。”
小小少年拽着她的衣角,倔强的看着她。
自从洲亚和洲光坦白了父母的死因,洲亚就和他坦诚的谈过一次。
她说人只有自己的位置在哪儿,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她希望洲光足够坚强,因为从现在的开始,他可能要看到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人和事,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是没关系,他不是一个人,所有事她都会和他一起扛。
“松开。”
洲亚没动手,淡然道。
“姐姐明明答应过我的。”
洲光低着头,语气中带上了些鼻音。
明明说好一起扛的,现在又反悔。
说话不算话的大人。
她难道不知道里面可能有危险吗?
“敢哭,我就把你扔出去。站我后面去。”
淡淡的女声从上方传来。洲光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喜悦,欢快的诶了一声,站到了洲亚身后。
变脸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洲亚啼笑皆非,“这么再过几年都该成家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还早呢,难道姐已经嫌我碍眼了?”
洲光摆出夸张的表情。
“是啊,嫌弃死了。”
说着推开了牢房的门。
那六个人已经很老了,看上去仿佛有五六十岁。他们齐齐坐在牢房一角,仿佛已经老得难以挪动。
他们的表情很呆滞,但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变得很亮。
他们想爬起来,但是突然衰老的身体让他们短暂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差点因为惯性扑倒在地。
倒是洲光吓了一跳,挡在洲亚面前警惕的看着他们。
“没事。”
洲亚摸摸他的脑袋,在几人面前蹲下,“几位,愿意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你相信我们?”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开了口。
“信,也不信。你告诉我们你们的事,作为回报我也会告诉你们一些你们想知道的事。”洲亚道。
“我们想知道的事?”
“比如你们现在的处境?你们的父母亲人何在?”
洲亚的目光慢悠悠的从他们的身上扫过,“又或者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真的可以帮我们?”
“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本郡主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身为一个当权者,洲亚显然要比他们都有力量。她只要说一句,他们就能被放出来,甚至能帮他们找到他们的家人。
那人目光游移了片刻,想到之前钱县令的态度,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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