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将你们身上之前的东西全都叫出来。”
林中突然跳出十几个人，将洲光他们团团围起来。
“打劫的？”
素月颇为新奇。
长那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劫。
“几位大哥是劫财，还是劫色？”
素月笑眯眯的往前走了几步。
素月长得娇俏，嫣然一笑间颇让人心动。
领头的人多看了素月一眼，目光变得下流起来。
“你倒是个识相的，过来，跟着哥哥，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那人对着素月招招手。
“好啊，哥哥把手里的刀收一收，我有些害怕。”
素月又往前走了几步，嘴里说着害怕，脸上的害怕却虚假得不行。
后面的郑云看了眼素月，目光有些不悦，忍不住看向洲光。
“少爷？”
他们还要赶路，可没有时间胡闹。
“素月有分寸的。”
洲光却摇头，“一路上她也累了，让她开心开心也好。”
虽然是洲光带着他们，也是他决定要去龙国，但一路上大多都是素月在打点，从路线到吃住都是她在管，甚至钱都在素月手上。
一个人照顾几个人。
洲光虽然不说，但都看在眼里。
“遵命。”
虽然说郑云不算特别了解素月，但他尊重洲光的意见，安静的退回了洲光身后。
素月玩了一会儿就厌烦了，直接将几个盗贼绑了，将人送去衙门。
“素月，为什么我们要大老远的将人送来衙门？不直接就地解决”
素月自从到了洲家之后，就跟在洲亚的面前。洲光喜欢粘着洲亚，所以也常常见她。
虽然素月每次见他都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但洲光知道真正的素月是什么样的。
她是姐姐身边的得力助手，是洲家的二把手，是掌握很多人生杀大权的素月小姐。
“在少爷心里，我就这么冷酷无情？”素月微微侧头，微笑。
“不是！”
洲光立刻摇头，“只是我觉得他们不值得我们跑这么远。”
他抬头看着素月，眼中的理所当然让素月心头一紧。
什么时候，她善良爱笑的小郡王开始变得漠视人命。
郡主亡故之后，虽然小郡王性子变了些，但素月都只以为这是正常的。
至亲至爱之人的离世自当是要伴随着血泪的。
如果小郡王对此毫无触动，他们才会觉得他太过可怕。
但素月没有注意到，他变得这么极端。
她不能让小郡王变成那样可怕的人。
曾经的洲光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视人命如草芥。
“少爷，他们只是些走投无路的农民，不至于痛下杀手。”
素月注意到那些盗贼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职业盗贼。
如果是职业盗贼可不会被她那么轻松的撂倒。
“哦。”
回应她的却是及其冷漠的回答。
素月虽然急，但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她不是郡主，不可能像郡主一样斥责或者名正言顺的教导洲光，但这么放人不管又绝对不可能。
她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找上了季光。
“季少爷，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喊我季光即可。”
季光咳嗽了几声，低声道，“素月小姐请说，能帮上忙的季光当仁不让。”
自从被搜魂之后，他的身体一落千丈。
“季光可发现少爷他有了什么变化？”
素月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季光抿抿唇，“原来素月小姐也发现了。”
季光其实很早就发现洲光似乎出了点问题，但是他一开始想法和素月她们一样。
可能是打击太大，所以洲光情绪有些失控。
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谁知道洲光没有好的征兆，反而又越来越坏的征兆。
“素月小姐再不来找我，我也许也会去找你了。”
“昨天，我看到了少爷的眼神，他现在太冷漠了。”
素月叹了口气，“我怕他以后会变得太……”
素月顿住了，半晌都没说出冷血两字。
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她会用到洲光身上。
“我能做什么？”季光道。
“请你帮我开导一下他。”
“好。”
于是在下午，素月和郑云都出门时，季光找上了洲光。
“你真的要去修仙？”
季光咳嗽了几声，在洲光对面坐下。
“嗯。”
洲光道。
“我也不知道我奶奶说的是真是假，你真的愿意就这么走了？”
季光道。
洲光这一走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离开，而是将风城所有的东西，荣华富贵和故人全部抛弃了。
郡王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贵位置。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丢不下的。”
洲光微微勾起唇角，曾经总是满是笑意的眼满目凉薄，似乎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季光叹气。
面前的少年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季光不想他以后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轻轻的一句话，却仿佛导火索，将面前的少年点燃。
洲光突然逼近，他攥住季光的领子，“你是我的谁？我做什么容得了你指摘？”
他知道他的姐姐已经死了。
为他而死。
不需要其他人再一遍遍的提醒自己。
洲光看着他，目光冷冽，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光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一瞬，他忍不住移开目光，不和洲光对视，“你在怪我。”
洲光后悔救了他，是不是？
如果不是他，也许洲亚就不会死。
如果他们将他交出去，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甚至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的故乡，开心的四处玩耍，猜测父母曾经在那里的过往。
怪他？
一句话将洲光眼中滔天的怒火陡然扑灭，只留下灰烬中彷徨的少年。
他攥着季光领子的手紧了又松。
良久，洲光才开口说话，“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救你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我只是在怪我自己。”
洲光声音沙哑得不像个年轻人。
“我只是想姐姐回来，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她。”
洲光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那么多年，他习惯了姐姐在他身边，习惯了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习惯了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的存在。
他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她突然没了，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空了。
“那个人也是修仙界的人吧？”洲光道。
季光点头，“应该是。”
“那就好。”洲光突然笑了，低声喃喃，“他应该能活很久，久到我能亲手杀了他。”
洲光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嗜血的味道。
季光从未见过少年满是戾气的模样，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人总要有个活着的目标。
这样也好，他有个为之奋斗的目标，总好过浑浑噩噩。
等到他成熟了，回首过去，或许还会说一句年少天真。
季光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迷失在奔跑的路上。
有的人，一句话就是一辈子。
“你姐姐就在你玉佩里，陪着你，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说她会不会难过？”
季光没安慰过人，也不会安慰人。
但他知道洲小姐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容许她的弟弟为了她变成那副样子。
“我并非说逝者已矣，但你希望她醒来，看到怎样的你？”
说完这句话，季光离开了洲光的房间。
点到为止，剩下的就需要洲光自己想了。
他若明白了，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他若是不想明白，话说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洲光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他解下脖子上的玉佩，用上好的锦帕缓缓擦拭它。
看着粉色的玉佩，洲光突然想到姐姐曾经那条粉色留仙裙。
那是他送给姐姐的礼物，姐姐很喜欢，穿了好几次。
“洲小光，你又睡觉？又想抄书了？”
姐姐握着书敲了下他的肩膀，将睡梦中的他惊醒。粉色裙摆仿佛桃花瓣。
“洲小光，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他揉揉眼，朦朦胧胧的听到坐在他旁边的姐姐说话。
声音又轻又柔，像树梢栀子花的香气。
“我以后就做姐姐的弟弟，一辈子赖着你。”
他撒娇般的抓着姐姐的衣袖，“姐姐嫌弃我？”
“净说胡话。”
一只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认真了起来，“人总要有些目标，无关大小。洲小光，你想做什么？”
洲光还想耍赖不回答，人天真烂漫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不想去想未来，只想留在当下。
但姐姐正式的语气让洲光正经了起来，他想了半天，然后认真道，“我想成像姐姐一样的人，像姐姐一样厉害，像姐姐一样聪明，然后，姐姐就能快快乐乐的当郡主了。”
他知道姐姐付出了多少换来了现在的生活，他想成为她，接过她本不属于她的重担。
姐姐似乎愣了一瞬，然后语带笑意道，“傻瓜。”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洲光握住手中的玉佩。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几年前，年幼的自己已经给了他答案。
“姐姐，我想成为你。”
你不会被人遗忘，我会成为你，让所有人都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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