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文渊阁。
大明内阁办公地点。
孙承宗和徐光启、李标等人正在讨论大明卫所制、军户制是否该废除。
实际上，在场的几位老臣都知道这两个制度的害处。
军户制，源于太祖时期立下的户籍制度。
简而言之就是，你父亲是军户，你儿子也得是军户，你孙子也得是军户，这样代代相传，一家子一直都是军户。
然后，到了适龄阶段，军户就必须去当兵，不去不行，关键是谁生下来就愿意当兵啊，朝廷募集兵员时，只能硬抓人。
军户制发展到明末，基本上相当于现代的抓壮丁制度了，军户也被称为“军奴”，地位极其低下。
而卫所制与军户制一脉相承，本就不愿当兵的军户们到了各地卫所，一心想着逃跑。
再加上卫所的大人们，把卫所军士看做自己的奴隶，平日里吆来喝去，当奴隶使唤。
在明朝各级官僚、军头看来，低下再穷，也不会没有油水可榨，因为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有东西可以剥削到底，那就是劳动力。
军队困于徭役，不事操练，丧失战斗力是迟早的事。
然而这两种制度，最不好办的地方便是，它们是祖宗法！
“祖宗之法不可改”已经成了封建社会的准法律规范，如果要更改它，势必会遭到朝堂上下的反对。
所以，崇祯才把这个工作交给内阁来办。
让内阁作为缓冲，这个由头是内阁提出来的。
即使朝堂上有人不服，唾沫星子也是往内阁头上飞，与他崇祯无关。
就在几位老臣左右为难时，最年轻也是最刚正不阿的李标“砰”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诸位，你们忘记几周前建奴围城时，三大营无兵可出的窘状了吗？”
“如今大明朝堂将倾，还管什么祖宗法，不祖宗法！”
你我皆为人臣，当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分忧，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你我却还在因为变革小事而拿不定主意，真是愧为人子！
李标声色俱厉，眼瞳充血，脸上满是愤慨之情。
孙承宗等人，混迹朝堂惯了，习惯性的喜欢权衡利弊，却忘记眼下已是乱世。
若国亡了，何来什么祖宗法？
想通了这点，孙承宗皱眉不语，徐光启直拍自己的脑袋，说自己种地种糊涂了。
为臣者，当为君分忧，纠结于什么祖宗法，当真是可笑。
更重要的一点是，朝堂上的官员虽不如东林党那样，动辄贪污受贿，但真正底子清白的没有几个，相关证据都在锦衣卫手里攥着呢，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既然这样，那我们起个折子，交给陛下审审，趁早把军户制、卫所制给废了。”
就这样，几个人又开始商量了起来。
原先，皇帝的决议需要由内阁票拟，再由司礼监披红才能颁布，其间，若是六科给事中觉得皇帝旨意有问题，还可行使封驳权，把皇帝的决定给顶回去。
现在，六科给事中的封驳权已被废，内阁、司礼监都是崇祯的狗腿子，没一个敢对他的决议吱声的。
.....
两日后。
八名穿着各色金丝绸缎马褂，手指上满是玉戒指的富态男人，被押进了崇祯日常处理政务的乾清宫。
这些人鼻孔朝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显然，腹中早已打好了狡辩的草稿。
青龙单手扶刀柄，单膝跪地道：“禀告陛下，犯人山.西府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皆已带到！”
正在批改奏折的崇祯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下首的八大蝗商。
“范永斗，建奴的钱，拿得可还安心？”
闻言，范永斗咽了口唾沫，强顶着崇祯的威压，直呼冤枉。
“陛下，我们这些贱籍商人，每天挣碗饭吃，哪里能分什么建奴不建奴的。”
“商业无国界啊，陛下，跟谁做生意不是做生意？”
“您要是治我们的罪，那就是治生意人的罪，那天下还有谁敢在大明做生意啊！”
范永斗面容委屈地喊道，但眼底深处却有恃无恐。
虽然，昨天去跟建奴对接的商队被抓，但他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毕竟，手下人做的事，他当掌柜的怎么会知道？
而且，生意这种事情，大明又没有规定不能与建奴做生意。
就算把他弄到紫禁城来又能怎样呢？
大明哪位皇帝不是受臣子掣肘严重，内阁、六科给事中都看着呢。
抓不到具体的把柄，想杀个人比杀几只鸡还难。
所以，他满脸的气定神闲，无所畏惧。
听到范永斗的辩诉，崇祯气急反笑。
这番论调，与后世所谓的科学无国界无异，都是企图打着“无国界”这种大公无私的由头，图谋自身利益。
“你享受着我大明军士的庇佑，赚着我大明百姓的钱财，却反过头来卖给建奴军械，用来屠杀我大明军士和百姓，然后再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商业无国界。”
“既然商业无国界，那你们的脑袋也一样没国界。”
“青龙，把这八家人满门抄斩，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军将，一律满门抄斩，脑袋全送到建奴那边去！”
闻言，八大蝗商顿时瞠目欲裂，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身下黄白之物横流。
范永斗脸上的风轻云淡，登时变成了惊骇与恐惧。
“陛下，你口说无凭，私行杀戮，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
内阁各位阁老何在，六科给事中何在，陛下要随意杀人了！
范永斗还算有理智，哭嚎着让崇祯拿出证据。
大明皇帝是不可能想杀谁就杀谁的，必有不怕死的给事中死谏。
他们不管皇帝做的对不对，就是专门跟皇帝作对。
只要能拖延点时间，花钱运作一番，保命的希望还是有的。
可惜，他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知此时的朝廷早已不是当初的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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