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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晚风有点凉，屠夫加半把火，又把水烧开了。
秋子嫌屠夫毛手毛脚浪费柴火，叫前来串门的卫子把烧剩的柴棒插到灰桶里弄熄。卫子是个怪人，晴天住老子庙，雨天住孔子庙。秋子叫卫子上钓鱼礁吃过一顿除夕饭，卫子就把钓鱼礁当成管饭的地方。秋子在钓鱼礁上种草喂种马，正好缺人手，她不想另外找人，就把卫子当成下手使唤。卫子串门的次数多了，也就把种马当成食神侍候了。
秋子想把种马洗干净点，不等开水凉透就撸起袖子，给种马洗开了。可是，她埋头洗了一会，发现种马毛沾了一层油，怎么也洗不脱。她以为屠夫长年杀猪，手上沾有猪油，把猪油弄到水里。当着卫子的面，她不好提杀猪的事，皱起眉头问屠夫，你的水是怎么烧的，种马的毛越洗越油？屠夫说，开水不加冷水，有油正常。
水里有油正常，种马还洗得干净吗？秋子见屠夫不当回事，有点生气了。她不好发火，要屠夫把水倒回锅里，再烧一回。
屠夫站着没动，说我杀猪，从来不烧回锅水，这种无用功，你叫别人干。
秋子气得连声说好好好，你不干，我叫卫子干，看人家洗得干净不干净。
卫子发现回锅水越烧越油，不敢拿来洗种马，他先弄半盆温水给自己试洗了一个头。回锅水把卫子的头发搅成一团糟，秋子见屠夫袖手旁观，心里的那把火终于冒出火花。
屠夫，是不是你往锅里放了猪油？
屠夫比划着双手，说我来罗湖接大奶，半月不杀猪，哪有猪油放。
秋子说见屠夫的手洗得很干净，心里的疑惑转移到了大嘴的头上，说你没放猪油，那准是大嘴没把锅子刷干净，这小子被雪儿勾了魂，干活越来越马虎了。
屠夫说，不是锅子的问题，是回锅水有问题。
卫子说，回锅水是我从石桥的天井挑来的，水清得见人影，能有什么问题？
秋子说，种马专用水池盖，配有三把钥匙，我拿一把，大嘴拿一把，卫子拿一把，不懂开锁的人，根本无法打开水池盖。
屠夫说，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回锅水有油，是火候的问题。
什么火候？你给老子说清楚点，别卖关子。
卫子揪着蓬乱的头发，两眼睁得圆圆的。他周游列国，见过的江湖风浪多如牛毛。中原各国为了摆脱周朝的掌控，表面上装得一团和气，私底下都在勾心斗角的瓜分地盘。他来罗湖的目的，是卫国地盘小得可怜，卫王想从中原大国中找个靠得住的靠山。他经过多年的明查暗访，觉得周朝气数已尽，天下最后主宰，非楚即秦。在楚秦分出强弱之前，他无法回卫复命，就把地处且兰与夜郎的罗湖选为中原战事的观望点。
B
作为卫国的情报员，他最恨对国家有二心的人。
可是，他落脚罗湖后，一直扮演着脚踏两条船的角色。为了摆平自己的心态，他连住处也在不断的变换。本来，他先挑中的住处是老子庙。他不信鬼神，用五行给人算命纯粹是察言观色，想借老子经中提倡的善念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他把孔子庙当成更替心境的落脚点，是孔子写的春秋经一语道破统治者追逐权力的无礼言行。
老子遵循自然法则，注重个人修炼。孔子以天下为己任，惩恶直言，扬善曲笔的记事风格，将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处理得非常到位。
作为自然人，他崇拜老子与世无争的忘我心境。作为现实人，他明知孔子推行仁政善政的理念在武力称霸的中原行不通，但还是打心里觉得折服不已。
他秃顶的怪圈，是长期夜读老子和孔子的学问，遇到矛盾的地方，以头撞墙撞掉的。这个怪圈让他心生敬畏，是怪圈的造型像极罗湖。特别是脑门的月弧与石桥下的鬼门十分神似。鬼门是罗湖人公认的阴界入口，只有自点天灯的冤魂能进入那里。
他关注鬼门，不是怕冤死，而是想从鬼门，找出罗湖的源头。
有回罗湖人过鬼节，他吃不惯夹生饭，下半夜饿得睡不着，跑到石桥上练倒立，把草鞋甩到石桥下，才发现罗湖底的月弧中，有股湖水居然倒着流入鬼门。直觉告诉他，鬼门可能是条阴河。他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是倒流的湖水吸力大，把他的鞋子一下吸走了。奇怪的是，月弧的光波一消失，鬼门关上了，湖水停止倒流，月弧的入口也消失了。
他把月弧当成一个梦，是石桥丢失的鞋子，被大嘴从湖心捞起来了。
这事在罗湖引起轰动，是大毛丢失的斧子，神秘失踪点了一把鬼火。
罗湖光棍说罗湖有鬼，大毛扔进湖心的斧子是被雪儿收走了。
卫子对斧子不感兴趣，对大毛嫁接的雪桃却有着一种无法拒绝的魔力。
他在老子庙与孔子庙间来回走动，都会顺道看看雪桃嫁接复活的样子。在大毛家停留的时候，他最怕遇上走路慢吞吞，能把蚂蚁踩死光的大嘴。不知为何，罗湖人把大嘴当傻子看，他总觉得大嘴的身上透着一股霸气，像干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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