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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无名无姓。且兰王想借白虎树立自己的威信，把戏名简珍赐予乞丐。
席间，冉冈邀丁为民向简珍敬酒。丁为民见冉冈倒映在酒筒里的鬼脸冷若冰霜，火热的心立马冒出一股冷气。那一瞬间，神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淡化了。他无处逃避的潜意识里，似乎有了罗湖人不怕谈虎，却怕谈鬼的真实一面。
难道罗湖人拜鬼，真的有鬼吃人？
丁为民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往下想。他把目光往转向头戴柳木面具的三斗，神倒向鬼的形象又在他的心里重新树立了起来。在傩戏中，柳树是傩神的化身，专门驱除瘟疟。
他是苗人，从塾的目的就是想把丢失了文字的苗话代代传下去。
在苗话中，傩是鸟的化身。苗人世代以鸟为图腾，傩神即鸟神。且兰的鸟神有两种，一种叫燕，一种叫雀。时间久了，燕雀的叫法也叫成一个词了。
他认为，能冲上云端的燕雀才配称苗人的鸟神。
过去，苗人只有一个种族，后与玄女联姻，分成三苗。天下九洲，苗人就占了三洲。在口口相传的苗话中，炎黄联手打败的蚩尤，为黄帝的私生子。苗人想在中原立足，加入了蚩尤的九黎部落。黄帝将蚩尤斩首，并未将父子关系记入正史。
苗人逃离中原，天下九洲从此少了三点水变成九州。
长留中原的苗人都不敢把这段历史的真相告诉后人。
他估计苗人的文字，是在长期逃亡的过程中丢失的。傩戏的傩字，由人与难组成，若与逃字合起来理解，就变成了逃难人。这种巧合非常吻合苗人逃离中原避难的大背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乐观心态，似乎也佐证了苗人面对大灾大难不认输的遗风。
思楠公主偏爱乳燕，与云为伍的雀，反被且兰人淡忘了。不过，云雀的叫法，也被爱鸟人士吹捧成光明的象征。但这种偏爱并不能代表过去，不能代表苗人的宿命。
他帮三斗编傩戏，觉得三斗也是苗人。
在苗话中，柳树是战神刑天的化身，刑天被黄帝砍了头，也不放弃战斗。
他看到柳木面具，就像看到了苗人的过去。儿时，他不太明白老子为什么不准自己练武。直到老子盖房摔死，他对武者高空作业不系安全带的自负才有所体会。
乳燕恋家，无大志向，迷恋屋檐的习性，却有了老子的影子。他想记住老子盖房的初心，把燕雀视为云儿的化身。他在龙溪口看了云儿的鬼戏，才知道柳树是无头鬼的化身。
鬼神的真实性成为他梦里的一道难题。
B
丁为民从塾的日子，一直想让自己的梦像云一样，飘在不老的时光里。当秦地新出炉的好肉传到且兰，他的眼光马上被好肉外圆内方的造型吸引住了。他对且兰人讲苗话的同时，心里对平时难以入梦的日常生活又多了一分画面的追求。
他一直想把好肉的造型融入到日常的画面中。
红绣球是他为思楠公主量身定制的爱情信物。这是他头回把好肉的造型融入到了红绣球的造型中。红绣球挂上天宫寨门后，他总觉得内心的空间似乎还缺点什么东西。
且兰山的无名火，再次把他内心的空洞烧成一锅黑粥。招亲日天亮前的夜色浓如无底的黑洞。他在主婚人下榻处坐不住，心里一直盘算红绣球的空间还能加点啥花样。
他心里惦记红绣球，最后决定去天宫寨口看看红绣球。
阵雨停了，夜空中亮起了星眼。天边时隐时现的闪电，把他枯竭多日的灵感一下点着了。红绣球里边空着，有风就能飘起来。外边清一色的红过于单调，应贴个字眼才能体现出红的韵味。可贴个什么字眼好呢？他把所有与爱有关的字眼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福字与缘字都是不错的选择。他拿不定主意，心里觉得烦躁，想出寨门望望风。
寨门很安静，闹事的江湖人围着火堆在打坐。他们似乎困到极点，只想抓住天亮前的黑，补补眠意，对火堆中不时爆起的火苗，已经没有了任何防范的意识。
C
江湖人没有文化，还是脱不了粗野的本性！
丁为民看不起江湖人，却不敢得罪江湖人。石寨门前的歪脖梅吊着呼呼大睡的白虎。他不敢靠近，心里暗想，白虎是招亲的祭品，天一亮就要挨刀子了，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做噩梦。
他见李树和魏人蹲在石寨门口的麻石板上下围碁，外出望风的念头淡了。他没想好红绣球要贴的字眼，不想回下榻处睡冷被窝，干咳了一声，信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天没亮，什么风把丁先生吹醒了？李树抬头，扫了丁为民一眼。
人老了，睡眠少了，睡不着与风无关。
我想睡，还没地方睡呢，丁先生有福不会享，那就做个有缘人吧。魏人打了个哈欠，起身把位子让给丁为民，说我输得胡子快扯光了，丁先生来陪李师父下两盘。
魏人爱胡扯，丁先生莫当真哈。李树见丁为民脸色凝重，拿着碁子陷入沉思，以为丁为民听不得负面话，被气成熊样，边摆碁子边催魏人走。
丁为民说没事，魏人讲得蛮好，人生苦短天下知，你们看扯福好，还是扯缘好。
李树说，这个好扯，做人扯福，叫福地等福人，做事扯缘，叫缘来心想事成。
扯半天，福和缘，还是不知扯哪个好。
丁为民的心思不在碁盘上。他望着寨门的红绣球，总觉招亲还有别的字眼可以替代。他想让自己静下心来，白虎盘卧歪脖梅树下的鼾声，粗重有力，反让他多了一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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