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就不做直播了？”
他此刻不知是生气还是沮丧，总之是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我虽然只做了一个月，但是这一行对人的消耗太严重了……我不是说工作很累，而是我要绞尽脑汁的去讨好他们，每天都在想做什么才能给他们不断的新鲜感。”
“老师您知道吗，比起那些喜欢明星的粉丝，主播的粉丝更容易变心。”
“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直播上，休息的时候还要在微信上应付那些想搞暧昧的家伙，我已经不能开开心心做自己了，更不能沉下心来学习。”
闻声沉默了，因为她说的这些话他已经察觉到了。
非语公会的门槛决定了主播们异于常人的自我要求。
就算是满满一缸水，每天拿出去一点，却没有摄入，它注定会在某一天干涸。
“其实你可以控制一下直播时长，留出学习的时间。”
悠悠摇摇头。
“我们的公会会长人真的很好，他这个月花的钱是我们所有人收入的十倍，但是他还是给我们最好的待遇，答应过的福利他全都做到了。”
“我只打算做三个月时间，所以我要尽量多播几小时，多赚一点，就当是对他的报答。”
闻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个努力值200%的女孩是上天派来的一员福将，能成为一颗闪耀的直播之星，没想到只是划过的流星。
“好，我帮你想想办法，尽快给你答复。”
这事不算太难，就算没有名额，他一样可以用匿名支持她。
从会长的角度来说，他帮她是为了挽留;
从玩家的角度来说，他帮她是因为欣赏。
可是他现在心底的不舍，当真和感情无关吗？
“老师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悠悠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倒让闻声猝不及防。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以老师的为人，有女朋友的话你就不会跟我见面了啊。”
她一边用吸管搅着柠檬茶杯底的柠檬片，一边说道：
“说起来，我的粉丝里也有一个做大学老师的男孩子，对我很不错。”
“他很像你。性格、声音、职业，各方面都很像。”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你就是他。”
“如果我跟他不是以这种方式认识，我应该会喜欢他的。”
闻声心里一动。
“为什么？”
悠悠黯然道：
“他对我太好，是不求回报的好。他有一百块，就会给我九十九块，这比那些身家千万的人给我十万块更难得。”
“平时在直播间，他处处维护我，没有让我受一点委屈。”
“可是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在主播和粉丝的关系里，很难平等的去追求感情。”
她察觉了闻声的沉默，不好意思的道歉道：
“我好像说太多了，抱歉啦老师。”
闻声此刻在想，如果他当时用国王号认识她，现在会不会好受一点。
“你很正直，我本以为娱乐圈不适合你，原来直播也不适合你。”
“老师你也这么觉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其实我选择留学深造就是为了学成回国，然后做大学老师——像你和他一样。”
闻声不自觉的在自己后脑勺摸了一把：
“其实我应该说实话，我不是大学老师，那天我是被阿涛叫去的。”
说了一半实话，心里舒服了一点。
可是“三个月”这三个字带来的失落感让他难受，所以他鬼使神差的继续说道：
“我不是有意骗你，其实我的身份是——”
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一脸茫然的悠悠面前。
【闻氏娱乐集团总裁闻声】
“那天我打电话的艺人，都是我旗下的。”
悠悠是表演系学生，怎么会不知道闻氏娱乐？
但是闻氏娱乐的总部不是在北城吗？
闻声看她没说话，于是继续坦白。
“另外，阿涛的线下声鉴师课程，是我托他来榕都办的，因为他是非语公会的合作伙伴。”
又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非语公会会长闻声】
悠悠觉得她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可是闻声的自爆还未停止。
“还有……”
他拿出手机，打开听播的用户界面。
“我是肆无忌惮。”
悠悠咕咚咕咚吸了几口柠檬茶，差点被呛到，这才问道：
“所以，我该称呼您会长，无忌哥，还是闻总？”
“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可以叫我阿声。”
悠悠的脸已经红得要炸了。
几分钟前她还在说喜欢“肆无忌惮”，结果眼前的闻老师忽然变成了肆无忌惮？
唯一欣慰的是，她之前就听出这三个角色的声音像同一个人。
耳朵没有背叛她。
可是她居然跟会长说自己准备播三个月就开溜……天啊，违约费得好多钱吧？
“悠悠，我今天本来不想坦白这么多，但是……既然这份工作让你这么煎熬，其实你可以选择换一种方式生活。”
明明是三月初夏，悠悠的心被这一句话打入寒冬。
她不该请“闻老师”吃饭的，就算请，也不该有的没的瞎说一堆。
违约金啊……
学费啊，学费没了……
无忌哥也没了……
她人还活着，但是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但她还是厚着脸皮说道：
“其实……老板，我可以再播两个月，我的学费还没……”
闻声温和的笑着：
“我不是说了吗，留学的事我帮你想办法。对了，你准备去哪里留学？我提前打点一下住宿问题，不然我不放心。”
这个女孩连学费都得自己赚，想必家里困难颇多，他竟像个老父亲一样操心。
当真是老父亲么？
“会长……不对，阿声，我说我不做直播了，你就不生气？”
在晚餐开始之初，她本以为两个人慢慢熟悉起来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比任何时候都让她感到陌生。
“生气倒不至于，觉得有点可惜，因为我应该很难遇到第二个比你更努力的员工了。”
这是实话。
“那……你之前帮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我是你的员工吗？”
闻声眼神躲闪，只好喝水。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就交给系统。
“召唤系统。”
“我应该怎么回答？”
【系统判定中……】
【系统判定中……】
【宿主已进入恋爱状态建议表白】
闻声犹豫了。
悠悠在等待。
沉默啊沉默。
究竟谁比较勇敢，率先打破这份沉默……
手机铃声响起，不早不晚。
“我去接个电话，稍等。”
他一边走向人少处，一边通话，脚步突然一滞，然后慌里慌张的转身歉然道：
“对不起，我有急事，需要去滨城一趟。谢谢你的晚餐，下次换我请你！”
他的身影如一道白色的风，飞出门外后竟消失无踪。
悠悠今天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此刻只剩下失落。
手机锁屏界面弹出一条新闻：《威亚事故几时休：知名演员芭乐从六米高空坠落！》
芭乐！
闻氏娱乐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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