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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九天 八天上人间

小说:凤舞九天  作者:马得意  回目录  举报

苗子凤到得京城,见官宦车马豪奢,人物衣冠华丽,房舍俨然齐整,不同于乡野村僻之所。

苗子凤在城内逢人打探,但京城地方,官宦如云,苗人杰又是新官,竟无人知晓。他走了一日,未得音讯,心下闷闷,便在一家茶馆小坐。

那茶馆里有一花鼓艺人,击了花鼓弹唱,唱得是一曲“浪淘沙”,说得是南唐的旧事,什么南唐旧主李煜,词赋双绝,却于朝政荒废,终致亡了国,末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苗子凤听那人弹得曲调婉转,心中颇多感慨。那茶馆里一胖大老者,摇了扇子道:“李后主真是窝囊废,大好花花江山,送于宋高祖,空写得好词,又有什么用?”又一人道:“亡国之君,愧对列祖列宗,末得落了个耻封违命侯,也是命该如此。”“哎,只可惜列祖基业……”茶馆里多是老者或读书人,皆随声附和。那边桌旁有一年少书生独自饮茶,一直闷声不语,这时说出一番话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难道是南唐李家的天下吗?什么愧对列祖列宗,做词做得好,可以名垂后世,治理国家却需要有治国之才的人来做。‘愧对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又有什么好?”

此时正值奸宦魏忠贤当道,朝政腐朽混乱,魏忠贤差下大批走狗眼线,凡有对其不满者,轻者下狱,重者斩首,冤案无数。茶馆里的人都闷声不语。苗子凤起身道:“兄弟这番话不错,历朝历代为拥天下为一人,建万世之基业,群雄逐鹿,争战杀伐,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国破家亡首当其冲的是咱老百姓遭殃,哪一个朝代的更替不是白骨如山,冤魂遍野?又有哪一个朝代能让咱老百姓尽享太平?皇室官宦不劳不作,尽享荣华富贵,老百姓不过是奴仆,换了一个主子罢了。”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道:“仁兄此言不假,共坐如何?”苗子凤也不客套,走去坐与一桌。茶馆中客人怕惹麻烦上身,一时走得干干净净。

苗子凤见那少年双目如星,面白如玉,聪颖中透着机智,衣冠华丽,似是富豪子弟。

那少年道:“请教仁兄高姓?苗子凤道:“岳阳苗子凤。”那少年道:“你叫我兰亭就好了。仁兄见识不凡,却不怕这天子脚下,触言犯上吗?”苗子凤道:“鹪鸟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人生于世原本无甚苟求,一日有三餐,夜睡一床足矣,偏生那些官宦富贾恬不知耻,欲无止境,天下百姓倍受盘剥,未免太不公道。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兰亭道:“仁兄说得对,此处不是说话处,请随我来。”

两人走出茶馆,听街上大乱,一队官兵拥上来,堵住街口。为首一个官长,大叫道:“反贼在哪里?在哪里?”身旁一个布衣老者指着苗子凤二人道:“那两人就是了,别让他们走脱了。”正是茶馆里的花鼓先生。

兰亭拉了苗子凤回身便走。街口早有官兵围堵,两人没了退路。兰亭道:“苗大哥,我来对付他们。”迎着官兵走去道:“怎么,要造反吗?东厂的狗贼,快叫苗人杰来,老子要问话。”那带队官长闻言一惊,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蓄意谋反?”“呸,我是什么人,你也配问吗?你们不过是东厂的小小卒子,你明日叫苗人杰到魏公公府上来回话。”说罢,手中取出一块令牌,扔在军官面前,拉了苗子凤的手大摇大摆走上去。军官将信将疑,捡了令牌在手,仔细察看,确无虚假。回手打了花鼓艺人一巴掌,道:“以后看准了再来禀报,没眼睛的东西。”花鼓艺人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官兵让在两旁,两人径直走了。

苗子凤心中暗暗惊诧,:“苗人杰……苗人杰……”走到一处僻角处,一把拉住少年的手,道:“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有千岁府的令牌?”少年挣脱了手道:“令牌怎么了?我还有魏府的金珠宝锭呢。”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锭金珠来,一颗足有七八两重,贵重之极。他把金珠塞在苗子凤手里,道:“大哥,你拿着用,用完了,我这还有。”苗子凤伸手推还,道:“原来是魏府的阔少爷,魏忠贤的干儿子干孙子甚多,失敬失敬,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少年面色尴尬,扯住他手道:“钱有什么不好?有了钱可以尽享荣华。”苗子凤冷冷推开他手,回身便走。

少年一怔,迈步追上前。苗子凤觉他右手搭在自己肩上,侧手曲肘,右手后翻,少年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苗子凤大步走去。少年面色一红,羞恼交加,右手里多了一条软鞭,卷地如风,如灵蛇出洞。苗子凤侧身闪避。少年软鞭在手也不强攻,只击苗子凤下路。

苗子凤已有一定武功基础,但足不能沾地,上腾下挪,颇为狼狈,不一会,额上汗流。少年得理不饶人,更不放松,一条软鞭如骄龙渡海,平地起风云。苗子凤再无回旋余地,情急中,单腿着地,软鞭顺势绕上。他以此一腿卸去对方攻势,凌空飞跃,另一腿踢向少年手腕。少年急扔脱软鞭,倒纵后跃。一击一退,如流星赶月,围观众人齐声喝采。苗子凤脱却困境,见少年倒卧在地,忍不住上前搀扶,道:“你怎么样?”忽觉胸口一凉,一柄利刃近在肌肤。

少年沉声道:“我好心待你,你为何要伤我?讨一声饶,我便放了你。”苗子凤冷冷一笑,道:“这柄刀子果真便如仁兄的心肠,阴险毒辣,只可惜我苗子凤看错了人。哎,魏府的犬子,又有什么好人了?”

“呸,你才是狼子野心的狗贼,你才是魏府的犬子。”少年给了苗子凤一个耳光,站起身,极是气恼。

苗子凤起身便走。漫天目的,走了一程,心中忽想:“那少年适才说什么‘苗人杰’,怎么他会认识苗人杰?是了,听他话音,那帮官兵像是人杰的部下,而今人皆四散,又哪里寻去?”想至此,折身回来。走到那街角,不觉一惊,那少年兀自怔怔站在原地,两腮带泪,心中伤感至极。苗子凤呆一呆,不知如何是好。

沉吟半响,苗子凤还是鼓足勇气上前,对那少年道:“兄弟,对不起。”少年抬首见苗子凤望了自己,目光真诚,转悲为喜,道:“苗大哥,是我不对,没把话跟你说明白。那些财宝令牌都是我从魏府偷来的,我不是魏王府的人。魏王府作恶累累,天下怨恨,也怪不得大哥气恼。我……我适才情急之中,拿出令牌来骗骗那帮官兵的。”苗子凤道:“是我错怪了你。走,兄弟,咱们喝一杯去。”

两人走上一座酒楼,点了几样小菜,一壶绍酒。少年道:“我时年一十八岁,看来必是幼于大哥了?”苗子凤微笑道:“惭愧,痴长你两岁,为兄不敢当。”少年道:“兄长何必客气,你我投缘,来,喝一杯,你我今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好好好。”苗子凤一口饮干。那少年也极为爽快,一口饮干。

苗子凤道:“兄弟,适才见你一条软鞭使得出神入化,当真鬼神莫测,敢问尊师是谁?”少年道:“适才得罪大哥,我师父是个乡下的村农,名不见经传的。”苗子凤道:“真人不露面。有如此功夫而又自甘淡泊,尊师真是世外的高人呢。”少年岔开话题道:“苗大哥,为什么你以为我是魏王府的人就那么生气,难道魏忠贤与你有什么冤仇吗?”苗子凤道:“奸宦魏忠贤独揽朝政,罪恶累累,天人共愤,那又是什么好人了?”

少年道:“兄长嫉恶如仇,有此侠义胸怀,兄弟相见恨晚。”又斟了一杯。两人喝了几杯,少年不胜酒力,面带红晕。苗子凤见状道:“兄弟,酒易伤身,咱们少饮为好。”少年道:“大哥说的不错,你我乘兴去北海子玩玩如何?”苗子凤初来京城,殊不知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正合心意。

二人走下酒楼,穿过几条街巷,前面街道开阔,迎面一座石牌坊,过坊而入,但见一片碧水,山石草木,景色绝佳。

此时夏日炎炎,湖上游人稀少,绿柳沓地,碧波凛凛。

苗子凤与兰亭沿湖闲走。走了一程足下有些累,见前面树荫下有两位老者坐在石桌旁对奕,一位须发皆白,着紫缎锦衫,另一位高髻灰袍,两人全神贯注。兰亭道:“苗大哥,咱们到树下歇会儿。”

两人走到树下,苗子凤见那白发老者棋取中路,棋阵形如一柄利刀,那灰袍老者却似游云散仙,西撒一颗,东落一子,似乎散乱无章。白发老者阵势虽然强劲,却如找不着对手一般。表面上看那白发老者占了上风,但棋走终盘,灰袍老者各子连贯成阵,形散而神不散,处处占尽先机,将对方纳入重围,围而不打。白发老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未了,前后夹制,如百足之虫,固且僵,最终退路已死,推盘认输。

灰袍老者哈哈大笑道:“物换星移,时过境迁,老路套已过时了,克刚者唯有柔,致敌于无形方为上境。”白发老者道:“我走了半天,混没见对手,你这算什么阵势?”灰袍老者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下攻城。当你了解到对手时已陷入重围,空有铁臂钢拳。”苗子凤听了这一席话,暗暗佩服。

兰亭忽道:“老伯伯,咱俩下一盘如何?”白发老者斥声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要胡闹。”兰亭嘻嘻一笑,道:“你想跟本少爷对局还不够格呢,一边瞧着,我来教你怎样下棋。”说着,坐在桌旁石凳上。灰袍老者笑道:“后生可畏,老道奉陪。”白发老者欲待大发脾气,又确是技不如人,听兰亭大言不惭,也想瞧个究竟。

兰婷执黑子先行,上手便占中路,落子与那白发老者相近。灰袍老者神定气闲,沉着应付。走了数子间,兰亭忽改变打法,老者走一子,自己跟一子。苗子凤暗暗担心,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处处被动,必输无疑。又走数步,老者占尽四角,四方应合,如形成一个大伏击圈,虽中盘大片土地尚未开垦,但逐鹿中原胜券在握。兰亭之子布于中原,小部在四角绞着,毫无规章条理,倒像个初下棋的生手。白袍老者哑然失笑。

又下数子,情势大变。兰亭布于中原之子做了数个“眼”,“眼”为活气之源,上下策应,极为灵活。而布于四角之子处处牵制对方,老者下一子都极为困难。兰亭有中原之子策应,步步设防,令老者难进一步。杀入中原之子势小力微,也多有去无回。灰袍老者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良久方始下一子。而兰亭则优哉悠哉,并不着急。

灰袍老者被迫认输。瞧了兰亭半响道:“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有此造诣,必有名师指点。请问尊师是谁?”兰亭微微一笑,摇头道:“棋祖也有师父吗?”言外之意,并无师从。白发老者大摇其头道:“小娃子太狂傲,怎能与棋祖相提并论。”灰袍老者道:“公子之言不无道理,自古世间之事融会贯通精于变化方能推陈出新,拘泥不化只能裹足不前,这一盘棋值得大大推敲。”兰亭道:“打江山易坐江山难,中原江山能坐得稳,其中却有些技巧。老先生看我这数子布于中原,子虽不多,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气源充足则稳坐江山,几许边彊草寇何足道哉?这就是同样先占中路而胜负迥异的道理。”这席话令白发老者、灰袍老者一惊而起。灰袍老者拱一拱手道:“公子高见,告辞。”两人转身离去。

苗子凤听他小小年纪,居然指点江山,出言惊世,也深感讶异。

兰亭见那两老者神情怪异,暗道一声:“不好,苗大哥,咱们快走。”

那湖边竹山后忽拥出一队军校,齐举刀枪冲过来。军校后面山石上站了两人,正是那白发、灰袍老者。灰袍老者指了兰亭道:“宝木教的反贼,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兰亭微微一笑道:“好好好,来的正是时候。苗大哥,你遇上我真够倒霉,实话跟你说,我爹是宝木教的教主,专与朝廷作对。哎,今天只怕要连累你。”苗子凤道:“兄弟休要这样说,我看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我是生死兄弟,死而无怨?”兰亭迎首冲灰袍老者道:“你下棋输了,便差官兵拿我,算什么好汉?”灰袍老者哈哈大笑道:“薛兰亭,你再乔装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你是你爹的掌上宝贝,也是我的掌上宝贝,哈哈哈……”薛兰亭怒道:“杜校尉,可恨我多喝了几杯,没认出你这狗贼来。要我跟你走也罢,这位苗相公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与此事无关,你放他走吧。”“你们一个也走不掉,他既是兰姑娘的朋友,那么我也拿他当宝贝就是了,哈哈……”

一队官兵蜂拥上来。薛兰婷、苗子凤杀入官兵之中,双方混战一处。苗子凤偶得几手武功,这时施展出来,居然大堪威力,连连击倒几名官兵。薛兰婷夺得一柄短刀在手,刀如莲花,逼得官兵不能近前。

这时,湖边又涌来一队官兵,领首的居然是苗人杰。

官兵势力大增,轮番冲杀,两人渐渐不支。

苗子凤因与朝廷钦犯在一起,为避免牵连苗人杰,一时不便相认。斗了一会,见苗人杰迫得薛兰婷连连后退,心下焦急。他打倒几名官兵,冲到薛兰婷身旁,出掌相迎苗人杰。苗人杰压低声道:“大哥,何必枉送性命,你先认输,我再设法放你们逃走。”苗子凤眼见情势危急,别无他途,退到薛兰婷身边道:“那带队的官长是我兄弟,兰姑娘,咱们暂且投降,再由他设法放我们走。”薛兰婷迟疑一下,点头道:“苗大哥,我听你的。”扔下短刀,两人俯首受缚。

“苗统领,你又立了一件大功,改日我禀奏魏公公,定有封赏。哈哈。”那白袍老者道。说着,白袍老者与灰袍老者各摘下唇下胡须,看其相貌,至多四十上下,又哪是“老者”了。原来这两人一名杜得机、一名王士举,皆是厂卫属下的校尉,专司打探秘报的勾当。苗人杰虽官职远在其上,但其时魏宦专权,各王公大臣都要看他眼色行事,厂卫属下一个小小校尉也无人敢得罪。

苗人杰连连道谢,执礼甚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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