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半月，穆青又回到了魔都。
这次他是带着母亲来看病的，随行的还有大哥。
兄弟俩在医生办公室听医生分析病情。
主治医师姓郑，挺随和的中年人，大概四十出头，是这家医院治疗肺癌的专家级人物。
入院做了些常规检查，根据京城那边的要求，穆青也被抽了些血样，直接空运到京城化验去了。
郑主任拿激光笔在投影上圈了一块区域。
“你们看，老太脑部顶叶区域的肿瘤已经坏死，内部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肿囊，从而压迫了神经，这是导致她偏瘫的原因。”
“我们已经给她用了甘露醇降颅内压，但是效果不明显。”
“再根据以前做的伽马刀，以及她的身体承受能力，我觉得她已经无法再做开颅手术了。”
穆青哥俩神色黯然，大哥开口说道：“郑主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郑主任摇头说道：“最保险的还是服用靶向药，易瑞沙已失效，只能盲试泰瑞沙。但是，我实话实说，你们不要介意，就算泰瑞沙有效，老太最多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郑主任不知该怎么宽慰两人，又补了一句：“你们应该也清楚，靶向药就是拖延时间的，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提高生存质量。”
医生其实已经很委婉的宣布了母亲的死刑，兄弟俩都清楚，可是这话确确实实的从医生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退出了办公室，兄弟俩没有直接去病房。他俩在吸烟处站了良久。
“穆青，人命由天，我们已经尽力了，要不我们就按医生说的用最保守的治疗方式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穆青狠狠的吸着烟，他摇头道：“大哥，我还是不死心，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大哥见状摇头，他也不说话，又接了根烟抽了起来。
“喂，方教授，我妈的病还有没有治疗的希望？”穆青开门见山道。
电话那头沉吟了会才缓缓说道：“穆青，你不打电话来，我也要打给你了。”
“你母亲的病确实已经是癌症晚期，而且是晚期中的晚期，任何药物都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这人啊，早晚有那么一天的。”
穆青心里黯然，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你的DNA报告出来了，线粒体有所恢复，但是极不稳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在做一次实验。”
“教授，你直说吧，我还有多少时间？”穆青听出了话音。
“还有三个月，我怀疑是你这次穿梭消耗了太多生命力。”
“还有三个月，呵呵！”穆青不由笑了，上天怎么如此捉弄于他，母亲还有半年，他还剩三个月。
难道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穆青，你不要灰心啊，你的病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已经改进了设备…你还是尽快来京城吧，只有你好了，你母亲才会有希望啊！”
穆青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发笑，看起来很凄凉。
当他听到方教授最后说的话时，忽然间捕捉到了点了什么，“教授，你说的希望到底是什么？”
“这事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还是尽快来京城吧，要不我让飞机来接你！”
母亲住在特护病房，有专人看护。兄弟俩回来后，母亲拉着两人的手久久都不肯松开。
“儿子啊，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趁着还能说话，有些事我要交代一下。”
大哥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妈，你说什么那，医生已经在制定治疗方案了，可不能说这样丧气的话。”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老大啊，我自己的病心里清楚，你就不要在遮瞒了。”
“我走后啊，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们的爹，他脾气不好，我这辈子跟了他啊，吃了不少苦，但我从没怨过他，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也都习惯了。他这人爱热闹，跟老大你说不上几句话，我知道你们父子俩有罅隙，可不管怎样他还是你爹。”
说到这里，母亲抓紧了老大的手：“老大，你要答应妈，我走了以后，老头子肯定比谁都难过，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人住啊，这样他会更加孤寂的，没人照料也不知道会过成啥样。穆青在外面工作，对象还没处，老大，你可要担起这个责任啊！”
见老大郑重点头，母亲又接着说道：“你们哥俩年纪差的有点多，平时也没机会照面，跟那些从小打到大的兄弟有点不同，这感情啊，打打闹闹才会深厚，所以我走后，兄弟俩一定要相亲相爱，一定要记住啊，要多走动，我可不想走后，这个家就散了啊。我就是个裱糊匠，缝缝补补几十年了，往后啊，你们兄弟俩一定要相互扶持。”
母亲说完把大哥和穆青的手叠在一起，从没见过她用这么大的劲。
母亲的手很温暖，兄弟俩潸然泪下。
“老大，你去帮妈买点橘子回来。”
母亲支开了大哥，拉着穆青的手，端详了良久。
“穆青啊，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已经二十几年了，我怕以后没机会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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