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对于水源葵来说，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水源’是以金属性方术立足于方术世界中的家族，在很久之前，水源家的当主就立下一个规矩，继承人都必须到达可以轻松杀死强大使魔程度的实力，这个规矩一直延续至今，并且连水源葵的母亲这样柔和的女性也被卷入其中。
而更加让人遗憾的是，在上一辈中，真正可以达到目标的，只有水源葵母亲一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下任当主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水源葵眉头一皱，脱下外套，将整只右臂暴露出来，武士刀化成一团铁水，融进了她的皮肤中，青黑色的血管剧烈的震动着，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范围，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爆掉，让人不禁避而远之。
缓缓抬起了右手，和平常看上去并没有异样，但水源葵非常清楚，这只手正在向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随意地挥了挥，伴随着破风声，雪女的尸体瞬间被利刃整齐的划开，露出散发着诡异火焰的晶体。
“果然。”
晶体一般被巫咸们称为魔晶，类似于人类的心脏，不过它的功能明显比心脏强大的很多。
在漫长的发展中，使魔的数量远远少于人类，但它们却有着比人类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生命力，甚至可以做到死而复生，这都全部依靠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晶体所赐。
魔兽在被击杀后，都会自动生成这种晶体，它会趁乱悄悄躲起来，通过吸收微弱的真气来慢慢的重新生成肉体，快则一月，使魔就可以恢复意识，完成复活，所以想要彻底杀死它们，就必须摧毁掉魔晶。
水源单手握着雪女的魔晶，五指微微用力，啪嚓一声，魔晶就被她捏碎了。
警笛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渐渐向这边靠了过来，水源拍了拍衣袖，没有理会被她弄成凌乱不堪的街道，走进了先前雪女所逃出的房间。
此时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纱雅双手紧握在胸前，担忧地望着洛凡，而反应过来有人袭击的老板和员工们围了过来，在看到满地的血迹后，老板连忙去前台翻找医疗包，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救治。
攻击雪女的影子也露出了真面目，看上去大约接近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非常修长，显得他看上去要比实际身高高上几分，合身的黑色风衣穿在身上，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反射着幽蓝色的光线，端正的五官下是一副迷离的样子，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一脸的胡子也没有整理过，但他的目光却少有的精神，仿佛是找到了某个目标。
“巫咸大人，急救箱我拿来了，您看可以吗？”
“给我纱布就行，这个伤不是单纯用人类的药可以治疗的。”
“嗯，好的。”
身为巫咸，即便不是专业治疗系，或多或少也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洛凡的手臂虽被雪女贯穿，但他毕竟常年锻炼身体，再加上水源的血脉，肉体程度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类，没有醒过来的原因，想来是雪女的真气在体内乱串。
男子将手按在了洛凡伤口处，缓缓传入了自己的真气，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具体的情况，所以采取了相对稳定的方式来进行治疗，很快，在真气的催动下，插在小臂上的冰刺便化成了一股细流，流了开去。
“黎叔叔，洛凡他没事了吧？”
“虚大人，放心吧，这个少年比你我想象的要强壮不少……他的家人也有巫咸吗？”
“嗯，他的妈妈是巫咸。”
“是吗？真是奇怪……”
“额，好疼！我是不是死了？纱雅？”驱散了雪女的真气，洛凡很快就醒了过来，“纱雅，你没事吧？雪女呢？没有伤害到你吧？”
洛凡没有去在意自己的伤势，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询问青梅竹马的情况，在看到纱雅正蹲在身边，四周也不见雪女的踪影，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黎叔叔及时出现，救了我们。”纱雅握住他的手，“还疼吗？”
“嗯，还有点，死不了，哈哈。”洛凡活动了一下五指，发现伤势愈合后并没有影响关节活动，“还好还好，纱雅，你刚才说黎叔叔？那是谁？”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认识一个姓利的男人，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个巫咸了，但他毕竟对这个陌生人救下两人是心存感激的。
“谢谢您，黎叔叔！”
“不用，我也要感谢你，能够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保护虚大人。”男子摆了摆手，对于洛凡的谢意表示了回敬。
“虚大人？”洛凡一怔，问道：“纱雅，叔叔说的是你吗？”
纱雅刚要解释，却被老板打断，“凡子，你吓死我了。”见到洛凡已经醒了过来，老板悬着的心也是落了地，如果让洛凡在自己这里出生了意外，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水源葵这位恩人。
“不好意思，老板，让你担心了。”洛凡傻笑着挠了挠头，“咦，怎么回事？”他呆呆地看着手中抓住的铁盘，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嘛，虽说这家伙是你的武器，不过现在危险也过了，你舍不得吗？”老板也注意到了洛凡一直抓住那个铁盘，完全没有放下的意思，笑道。
“不，不是啊，我放不下来。”洛凡解释着，他见众人并不相信，又松开了手掌，挥舞了几下，铁盘就像是被磁体牢牢吸引住了，粘在皮肤上，仍凭他如何用力都甩不开。
“让我看看。”
男子示意洛凡停下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刚才你可能是无意间激活了真气，和这个金属产生了共鸣，融合在一起了，等会我带你去找一个金属性的巫咸，让他们帮你分开就是了。”
“我来吧。”纱雅轻轻握住了洛凡的手，也不需要什么咒语和动作，铁盘就与他的掌心直接分开了。
虚之神力，能让世界所有方术失去效果。
“哇，纱雅，你好厉害，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会方术。”纱雅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向洛凡诉说自己的身份，毕竟洛凡虽说和方术有着不浅的渊源，但肯定是不会知晓什么虚之神的。
“这不是方术啦……呀，水源阿姨！”
纱雅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了水源葵，不由得惊叫了出来，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洛凡更是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僵硬地偏过头，望着朝他走来的母亲。
水源葵在许多年前见过纱雅，所以对少女并没有过多的记忆，在听到对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后，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被水源葵瞪了一下，纱雅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转移了视线，不敢再去面对这位浑身散发着可怕杀意的母亲，她虽是人类的女神，但也是水源葵的晚辈，在气势上居然被完全压制了下去。
水源葵哼了一声，抬手推开面前的纱雅，来到洛凡身边，也不凑近了查看儿子的伤势如何了，只是提起他方才和铁盘粘在一起的掌心，“啧！”嘴里发出了不满的语气，水源葵像是丢垃圾一般，又把洛凡扔了回去，“黎顺晟，谁派你来的？”
“水源小姐，十多年不见了呢，陛下派我过来的，虚大人即将觉醒力量，我们必须要保护好她，只是没想到你也在这里。”黑衣男子黎顺晟没有在意水源葵的敌意，实话答道。
老板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凭借多年在商场打拼的经验，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并不是他们这群普通人类可以参与进去的，于是他拉了拉身边的员工，大家也很识趣的原路返回，留下四人在原地。
“他的情报倒是准确……”水源葵又看了一眼纱雅，“她就是虚之神的人间体吗？”
“如你所见。”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赶到了这里，只是黎顺晟怕纱雅出事，抢先一步前去救人，而水源葵则是留在外面，等待逃脱的雪女。
“这次收获不小，不仅找到了虚大人，还有你们母子，这样人类的赢面又会增加了几分，水源小姐，你回去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回去吧，虚之神现身，恐怕戮之神也即将复活了，战争马上就会开始了。”
“哦，可是关我什么事？”
水源葵冷冷地打断了黎顺晟的长篇大论，“想要做拯救世界的英雄，你们自己去吧，我可不想参合进来，更不会让我儿子去战场上送死。”在这个女人看来，只要不会危及到她的亲人，就算世界在她面前被毁灭，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黎顺晟十分了解这个人，他并没有因此生气，也放弃继续劝说水源葵的想法，而是叹了口气，“好吧，那水源小姐，你多保重！虚大人，请随我来。”
“诶，黎叔叔，你要带纱雅去哪？”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洛凡突然说话，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纱雅似乎就要被这个大叔带到某个地方去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心灵上都距离他很远。
“你是叫洛凡对吧？”黎顺晟回头望着一脸迷茫的少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虚大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留在这里并不安全，我要带她前往莫尔斯巫咸协会，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巫咸，足够保护纱雅大人。”
莫尔斯巫咸协会这个地点洛凡倒是不陌生，新闻中曾报道过，那里是巫咸们的总部，也是抗击魔兽外来入侵的第一道防线，传说中真气的起源点，但具体的位置和规模他就不清楚了，毕竟报道中的记者也不会如实的对这里进行描写，一切都只能靠想象了。
洛凡当然不想和纱雅分开，但他也十分清楚，青梅竹马的处境很是危险，今天只不过是个战斗力低下的雪女，那么之后呢？那些教科书中出现的强力魔兽也会蜂拥而至吧，到时整座城市都会陷入悲剧中，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抱歉啊，洛凡。”纱雅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分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摆弄着裙角。
“啊，没事的，纱雅你……”话到了嘴边，洛凡大脑却一片空白，两个人就面对面凝视着对方，沉默了下来，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即使是几岁的小孩也明白这个道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啊，说起来，我们还约定了打工结束后一起外出旅行吧，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去实践，就不得不和对方分开了。”
‘我想要你留下来’就算他说出口，又能改变什么呢，两人共同的回忆正在被无情的碾碎。
铁锈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但洛凡只能吞下去。
“你们不要这么悲观，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黎顺晟笑了笑，“不放弃的话，会有奇迹发生。”
“真的吗？”两人不约而同的问了出来，又一起羞红了脸。
“嗯，洛凡也有成为巫咸的天赋，两年后，协会会在型帝国南方沼泽举行一场考试，如果你真的想要见虚大人，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黎顺晟并不是在安慰洛凡，实际上，几千年的演变，虚之神的神力早就渗透到了几乎所有人类，只是能否觉醒称为巫咸，就要看个人的机遇和努力了，为了加大对魔兽的战斗力，每年都会举行测试，只不过黎顺晟认为洛凡实力显然在第一年是达不到录取条件的。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莫尔斯协会见面了，不是吗？”
“对呀！”纱雅一扫先前的阴霾，拉着洛凡的手，开心地像是个捡到新娃娃的女孩，“这样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水源葵很快就反应过来黎顺晟的目的，厉声骂道，又把儿子拉倒身边，“你也早点把这些念头收起来，我是不会教你任何方术的。”
母亲的骂声，把洛凡一下子推回到了现实，他失落地看着水源葵，却发现母亲那古井不波的眼中，不知何时充满了激动的情绪，不知不知觉中间，她的右拳拽紧，疼的洛凡险些叫出声来。俏丽的面庞上流露出及其嫌恶的表情，“黎顺晟，滚吧，我不想看到你，带着你的什么狗屁女神，滚出去！”
水源葵很激动，她的身体都在颤抖，洛凡甚至看到了母亲眼角处那一点晶莹的液体。
“母亲，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洛凡心中不忍，开口劝慰道，等到水源葵冷静了下来，黎顺晟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水源小姐，我这是为了洛凡好，你可曾想过，一旦开战，他不可能随时都在你的保护下，你也做不到，如果某天他遇到了危险，而你又不在，那么会发生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
“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管。”水源葵楞了一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黎顺晟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水源葵没有明说，但从她动摇的程度来推断，计划是成功的，至于之后洛凡会不会来参加测试，那是他无法去进行预测的事件，但他相信这个少年，以他的性子定然会来。
在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后，他行了个礼，做出‘请’的姿势，“虚大人，走吧。”
“嗯。”纱雅应了一声，跟在黎顺晟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准备离开。
向前走了几步，纱雅停了下来，将双手放在在胸前，静静地，温柔地说道，“......洛凡，记得要来找我。”
纱雅说着天真的诺言，洛凡却没有回应她。
“路上小心。”
虽知道快要哭了出来，但洛凡还是在坚强地挥手告别之后，目送着跟随黎顺晟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六年时光的城市，以及那个从记事起就在一起长大的女孩。
他喜欢这个人，她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在旁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个胆小怕事，做事犹豫不决的乖孩子，但在洛凡看来，她以青梅竹马的身份陪伴他成长，关心他，照顾他。
所以，他决定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他要成为可以保护虚之神的巫咸。
以此来决定的道路，不会去后悔。
“纱雅，等一下，我送你！”
洛凡向前行的纱雅伸出了左手，脸上布满的是装出来的笑容，纱雅看着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你笑的好难看呀。”被纱雅这般善意微笑嘲弄着的洛凡顿时脸红的和柿子一般，“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走吧走吧！”
纱雅嘴角挂着笑意，也举起了手，在那一瞬间，她清晰地触碰到了洛凡指尖，不由得心念一动，
“这只无比熟悉的手的温度，和过去有什么不同呢？今后又会改变吗？”
她顿了顿，纤细的五指缓缓的，调皮而又有次序拨动着，轻轻地扣在了他的手上，两个人的手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握住对方，似乎本来就该如此。
“嗯，好的。”
“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一种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是我人生最好的归宿的想法呢？”洛凡心中的想法让他突然清醒了过来，牵着纱雅柔软的手，想要本能的松开，但他发现，纱雅握的很紧，所以他只能闭上嘴，和纱雅一起向前。
水源葵望着儿子坚毅的背影，没有上去阻拦，而是陷入了沉默，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没有想过，只是绝对不能让儿子加入到这场残酷的战争中。
她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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