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的眼泪从老俩口的脸庞滑落，他们不停地伸手擦掉眼泪，使劲睁大老眼昏花的眼睛，用视线将眼前这个经年未见的人与记忆中的影子一点点重合在一起。圆润的鹅蛋脸，漂亮的柳叶眉，杏子形的大眼睛，笔挺的鼻子，饱满的菱唇……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可是一切又那么陌生，红润的脸颊变得青白，灵动的大眼呆滞苦涩，爱说爱笑的嘴唇透着股青灰。阳光透过凌凌的水波，将她脸庞照得半明半暗，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如水草一般飘舞摇荡，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的人就是朝思暮想了整整6年的人啊。
刘老太哭泣着颤抖着抬起手，似乎想伸手触摸眼前的人，却始终控制着自己不敢伸过去，泪眼婆娑地问道：“孩子啊，这么些年，你跑哪里去了啊，爸爸妈妈找的你好苦啊！”
娟娟一行眼泪从双眼中缓缓流了出来，她哽塞着说：“妈妈，我就在这里，就在这水里。”
陈老爷子心里疑惑，哑着声音问道：“孩子，你不是去参加同学会吗？其他同学都说没看到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娟娟闻言摇摇头，说：“我是要去参加同学会的，可是我刚坐上车就接到了付小兵的电话，他说有攸关性命的要紧事跟我谈，让我坐公交车去找他。因为之前从他这里听说了一些要紧的事，所以我打算见完他再去同学会的。”
“那你怎么到了这里来了？”陈老爷子觉得事情不同寻常，赶忙追问到。
娟娟继续回忆道：“我下了网约车之后就在家附近公交站改坐公交车，可是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等到我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刘老太也觉得不对了，赶忙问道：“那你记得是谁把你带到这里吗？”
娟娟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只记得上了公交没多久就很困，不知道我是不是睡着了，觉得有人扶着我，后面只觉得浑身很痛，周围都很冷，睁开眼时就是在这水底了。”
老俩口顿时心痛如绞，如果按照娟娟所说的，那她是准备去见付小兵同学的公交上被歹人带走了，歹人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最后将尸体抛弃在这里。是的，虽然看到娟娟就在眼前，可是他们知道，眼前的女儿早已不是原来那个鲜活的她了。
老俩口贪婪地用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当年最后相见的场面：脸色红润的女孩裹着红色的围巾，站在玄关笑嘻嘻地回头看着他们，声音轻快地说：“爸爸、妈妈，那我出去了，要等我回来再煮饺子，不可以先偷吃哦！”可惜那晚怎么等都等不回来，此后怎么等，都已经回不来了……两个老人互相倚靠着泣不成声，心中满是痛楚和悔恨，如果那天留住她，如果那天不说再见，如果那天他们送她过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分别，一家子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陈老爷子揉了揉酸胀的眼，将模糊视线的眼泪擦去，艰难地开口道：“既然你现在是这样一番光景，那你怎么就不会回家看看爸爸妈妈？怎么连个梦都不让我们做呢。”
娟娟浑身颤抖起来，小心地说：“我想回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被禁锢住了一样，除了钻出水面无法去其他地方。这两年禁锢松了点，我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可是，因为没有您们的允许，我过不了家神的看管，回不了家……每天看着家门口我都进不去，至于入梦，我不够能力，所以没有入过您们的梦……”
陈老爷子心中有个猜测，抬头问道：“难道是因为你的骨骸在这里，所以我们才梦到这水底？”
娟娟流泪点点头，说：“是的，爸爸，就在这水底，这既是梦，也不是梦，如果不是大人，我也无法与你们见上一面。”
刘老太的眼泪流的更多了，她颤着声音问道：“娟娟，孩子，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水底呢……”
刘老太捂着脸哀哀地痛哭出声，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问：“孩子，你的骨骸在哪，爸爸妈妈带你回家……”
娟娟一愣，过了好一会才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我的全身都好痛，好多刀，每一刀都好疼好疼啊！”
娟娟话音刚落，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细细的血线，随后，这些血线越来越大，竟慢慢地变成了一道道血痕，甚至割裂了俊秀的五官。与此同时，她的脖颈、四肢和身躯裸露的肌肤上也开始大面积的出现纵横交错的血痕。血痕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仿佛有无数把刀正沿着这些血痕将皮肉切开、切断血脉经络、砍断骨头，最后将眼前的人变成一块块巴掌大小的肉块，勉强拼凑成人形。
娟娟一声声地低呼道：“好疼，爸爸、妈妈，我好疼，我好疼啊……”
目睹全程变化的陈老爷子和刘老太骇然大惊，急忙伸出手想为女儿捂住伤口，手指才碰到那冰凉的皮肤，眼前的人“哗”地一声就散开了架。还没等老俩口惊叫出声，一个高速旋转的水涡带着股急流迅速地将散落的碎块卷走，在冰冷水流擦过他们手边的时候，似乎有双冰凉的手指握了下他们的指尖。
一个声音依恋地从耳边擦过：“爸爸，妈妈，我想回家，请一定要带我回家……”水流散去，眼前除了水草、湖石，再无其他。两个人轻轻地呼了口气，唯恐惊散了眼前的梦，他们又希望这一切只是梦，这样他们也就不需要直面这残酷的现实，可脸上冰冷的眼泪却实实在在地提醒他们，刚刚那一切都是真实的。突然全部景物极速后退，淤泥、水草、湖石全都在瞬间后撤化为虚影，一片虚幻中两人看到一块路牌尤为明显，“顶岗水库”四个大字映入人心。
待两人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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