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灰白的记忆: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逃不掉,这是所谓命途为我圈下的困境。我一直在骗你,因为那条路之后只有你一个人能走。”女人在微笑,当中隔着什么,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不要......算我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而男人在恳求,那样的恳切,却被置若罔闻。
“我们是一起被创造出来的,从有记忆开始,我们就在一起。我想,在我们学会爱之前,要先学会孤独。”
从别离的时刻开始,孤独就一直在折磨。
“可我只剩下你了,如果连你都不复存在,我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在我们一直想去的那个叫做雾城的地方,有一片怎么也望不见尽头的大海,穿过那片海,会遇到同样不见边际的大陆,越过所有的高山河湖,是另外一片海,只要我们往一个方向一直走,就会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在遥远的时光尽头,我一定会与你重逢。尽管你从来不信什么死后的世界,但是如果真的有来生,让做你姐姐吧?”
“为什么是姐姐?”
“父母要看着孩子渐行渐远,朋友也可能会形同陌路,彼此相爱又要重蹈我们的覆辙.......我还是想要做你的姐姐,因为那样,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了。你记得,当坚冰消融,当鲜血和苦难的大地上终于开出至美的春花,我们一定要重逢。现在,我要你回头,然后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顽固的坚冰终将消融,刻骨的仇恨也终会化解。
再是黑暗的时代会看到尽头,阳光将照在我们的孩子身上。”
..........】
当坚冰消融,当苦难和鲜血浇灌的大地上终于盛开出至美的春花,我们一定会重逢。
被称作是笼中鸟,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羽翼,也因为羽翼,从出生就被囚禁。
四季更迭,万物复苏又腐朽,太阳升落,从艳阳到皓月。
生着能辨色彩的眼睛,世上的缤纷却从来不见。
在一个艳阳晒暖的草地上醒来,高大的树木遮出一片碧荫,枝叶间透进的光锥并不耀眼,风把姐姐的长发吹起,然后轻轻放下。我没有在那充满病态白色的房间中醒来,无名的花在阳光下怒放,草木气息并不浓郁,却沁人心脾。
【那片土地上生出了顽强的草和至美的花,待到此时,我们重逢】
长发被吹乱的姐姐闭着眼睛,她挽起长发,把它们别到耳廓之后。
我的左臂还是动不了,于是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枕在她大腿上的我还觉得不够真切,直到我触碰到姐姐的脸。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我醒了:
“早上好,瞌睡虫,我还以为今天你也不会醒过来了。”
“.....姐姐。”
被称为笼中鸟的我们,终有一天会放归自由,沐浴在暖阳和清风中。
我以为,外面现在是冬天。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四季如春,繁花茂盛。设计这个地方的人一定满心的浪漫.......”
姐姐没有一直盯着我,而是似乎等我彻底醒来,她才开始欣赏周遭的景象。
“逃...出来.......了?”
“嗯,我们一起,逃出来了。”
“这是....哪?”
“不知道,二叔怎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不再需要拘泥于身处何处,在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灰色羽翼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在我们依偎的这棵树上盘旋了一圈。它愿意怎么飞翔就怎么飞翔,愿意何时落下就何时落下,飞鸟似乎和自由两个字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契合,让人看到了,就忍不住羡慕。
“天...是....蓝色的.......”
“天空当然是蓝色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原来天空可以那么远,可以那么宽阔,不是那扇三角形的天窗能够囊括的。
姐姐轻柔的刮了刮我的眼眶:
“可不要盯着看太久,现在是正午,眼睛不想要了?”她虽这么说着,却也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真美啊........”
草地上传来脚步声,莎莎的声音每一步的很轻。
“繁络,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男声引起我的警惕,可是姐姐却好像不以为意。
“二叔,我带着小唯晒太阳,可是中午的太阳太烈了,然后我就找到了这棵树。”
被姐姐叫做二叔的青年看了看我们:
“小唯醒了。”
“嗯,刚刚醒过来。”
我看到了微笑,不是那怀着厌恶和恶意躲闪的视线,不是揣着阴谋别有所图的狞笑,只是一个微笑,包含的情愫柔和而温暖。
“晒太阳好啊,长身体的孩子,就是要多晒太阳。但是也该回去了,小唯醒过来,就又有很多事要做。”
“二叔?”我对这个称谓和眼前的人充满了疑问。
“我们父亲的第二个兄弟苏文寅叔叔,我们的第二个叔叔,我们还有一位三叔,他也在这里,和我们一起。”
家族,这是继姐姐之后,第二个由血缘书写的词语。
由两个以上,以血缘或亲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组成以家庭为单位相互依赖生存的社会群体。叫做家族。
姐姐撑着我的后背,小心的避开左侧肩胛骨上的伤口,把我撑起。而二叔他弯下身把我整个人抗到肩上坐着。
“好轻,怪不得你姐姐抱得动你。”
他这样,我的视野忽然比刚才高出一倍还多,走出那树荫。
那阵风真是来的太和时宜,生满了整片草地的野花有的已经落了花瓣,强风一吹,花瓣全都随风飞起。于是风被染上花的色彩还携着清香,一支语言难以描摹它绝美的舞蹈,在同样美轮美奂的舞台上开始了演出。
我看的呆住,直到二叔和姐姐的脚步放缓,不远处,水泥和沥青组成的人工露面连接着一座破损的灰色建筑,三栋连成一栋的高楼现如今倒塌了一座,身着橙黄色警示背心的一些人正在费力的整理倒塌的大楼废墟。一些我在浮空岛上见过的胶囊一样的舱室被从废墟中拖出,唯一还算是完整的中间一栋大楼也是残破不堪,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到处都是挂伤的人在大楼底层穿行,一副劫后余生的场面。
进入大楼,穿过底层的大厅,达成密码启动的电梯一路向下。
熟悉的感觉涌来。
这里和我过去生长的地方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时,金属甲板加固的走廊上装满了照明的LED灯,将整个设施照的通明。穿行在设施中的工作人员和警卫也从不用浮空岛上那些人恐惧和厌弃的眼神看着我和姐姐。
到达一间实验室一样的房间时,二叔将我从肩膀上放下:
“你们在外面等我,我有事情和你们三叔商量。”二叔还叫停了一个研究员模样的大姐姐:“麻烦给两个孩子备两份午餐,小男孩要吃流食,他的身体还在恢复。”
那个姐姐点头,过了一会儿,送来两份餐盒包装的食物,我们被带倒实验室不远的她的办公室,她让我们坐在她的办公椅上。还从办公桌里给我们拿了我从来没见过的盒装饮料。
“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繁络你知道的,我就在隔壁实验室。”
“谢谢你清河姐姐。”
“谢......谢........”
被姐姐叫做清河的研究员姐姐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眼放金光一样,脸上的表情马上缓和很多,她揉着我的脑袋:
“嘿嘿嘿,不用谢,我知道你叫苏唯。(内心戏:这小正太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
这个研究员姐姐怪怪的.......
这里的食物没有那股掩盖一切的浓重药味,我没吃过的食材混在一起煮成的糊状食物有着清淡的味道,却比我吃到的大多数东西都要可口,和姐姐的水果糖并驾齐驱。
我捏着汤匙,吃到一半时已经有了饱腹感,看着餐盒发呆,姐姐戳开了盒装的饮料,里面是乳白色奇怪口味的液体,上面的字我倒是认得:牛奶?真的可以喝吗?
“在想什么?”
看见我发呆,姐姐问我道。
在浮空岛上,在昏迷时的幻境里,我看到和听到的那些不属于我记忆的景象。
那个以我的视角说话的男人是谁?他称作是“鸢”的女人又是谁?
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场景,眼前的东西太真实,我也从不做梦。那不像是一个梦,像是我亲身经历一般,我与那个说话的男人有着同样的悲喜,有着同样的感觉。
他是那么悲伤,当他的眼泪落下的时候,炙热的泪水似乎也在灼痛着我。
“我....做了.....一个梦。”
而梦里那个叫做鸢的年轻女人,和如今坐在我身边的姐姐是那么的像,世上没有如此刻意的巧合。况且当时七岁的我也并不知道所谓巧合,我笃定两件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
“什么样的梦?”
我摇头,以我那个时候的表达能力来说,要复述那个梦境实在是有难度。而且那个梦给我的感觉并不好,那段记忆原先的主人当时的痛苦直到现在还萦绕着我.......
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像那时淤血堵住心口时的感觉,沉重血腥的无力感衍生出极深的绝望。
“是噩梦吗?”
“.......”噩梦.....或许确实是个噩梦。
“小唯总是沉默,心里憋着的话也从不和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
听到我这样回答,姐姐她意识到我的表达能力还没有到能够完整表达内心的程度。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我的发顶:
“我知道了,没关系,我会等着小唯有一天能和我分享心中所想,能够把所有的痛苦和迷茫交于我和你一起分担,因为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同时,实验室内:
“当年的轰炸之后,九号站点哪里还有管理局重收容站的样子,到处都是废墟,也不知道还要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光是把曾经苏派的旧人聚集在一起,就已经那么困难......”苏文末刚从施工现场回到建筑内,他说道。
“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据点,就算是废墟,希望也在残垣断壁中缓慢的恢复生长。且不论这些,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小唯的基因序列已经提取完毕,很快就能重新启动项目。”
“这是好事,利用小唯的基因密码,就能唤醒苏阮林留下的遗产,那是我们反攻的基石。”
“是啊,看上去都是好事,小唯是苏家人当中基因构成最接近于苏阮林的。也只有他的基因密码能打开苏阮林的权限,我们已经得到了反击的武器。但是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老三。”
苏文寅摘下眼镜,旋转椅子,看着身后苏文末。后者发现二哥的脸色相当凝重:
“他的基因中属于亚族的那一部分占比太高了,他的血纯度一直在95%~97%之间跳动。他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基因属于人类,与普通的黑色世代不一样,他的血纯度仍然在上升,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亚族的基因一直在对人类基因进行着侵蚀。”
“你研究者二哥,我可听不懂你之这一对专业术语,说的简单些,什么让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在他的身体不断趋近与亚族人的同时,伴随着比我们更强的能力性质,他属于人类的那个部分正在死去。”
苏文末皱起眉:“人类的部分正在死去?”
“是的,如果他继续使用亚族人操控物理规律的那些能力,这种侵蚀就还会继续,每上升百分之零点几的血纯度,人类的那个部分就越发趋近死亡,而这将造成小唯的身体不可逆的受到伤害,从结果上来讲,就是寿命的急速缩短。”
“.......”
“那个孩子绝不能像之前一样无节制的使用他的能力了,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这种侵蚀刚刚开始?还是......”
“管理局在他身上做的实验,正在加速这个过程,现在看上去没事,其实是因为他身体极强的自愈能力在保护他,但是继续下去,他的器官将不可逆的衰竭,如果侵蚀最终损坏了他的心脏,再强的不死性也无法留住这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
“不管怎么样这就是结果,我刚才给墓城的本家发了消息,老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暂时等着他拿主意,大哥那边的救援要抓紧,得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
实验室的电子屏幕上,基因解析窗口的进度条还在跳动。
苏文末皱着眉,他问道:
“二哥,苏阮林到底留下了什么,能让孟星繁那样的人都如此恐惧。”
“一支武装力量,一支由他能力量衍生出来,与他共享能力的一群战士。为的是有一天,当管理局的作为脱离了它最初的理念,就从根本上彻底摧毁已经扭曲的管理局。”
“.........有把握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现在急需要战力,这支队伍对现在的我们太重要了。”
“大哥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所有站点的战斗力都在往浮空岛输送,他们还能撑到支援赶到吗?”
“相信大哥,还有件事,孟星繁现在很可能就在地面上的站点,他很快就会发现苏家人的目的,九号站点也许也并不安全,随时做好应对袭击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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