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刀客总是不在家，冯成济在城主府待着也不自在。偶尔会遇见那晚给他开门的青年，不过与那晚不同再也没见过那双金色的眼睛。平素都是很普通的黑色。一般只有互相点头打招呼，偶尔也会闲聊几句，他让冯成济注意安全，毕竟最近城里不太平。倒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他想。
他在白城唯一的朋友便是五凤，虽然她看上去年纪比冯成济大出一大截，却才刚刚十五岁。得知她年龄的时候冯成济嘴张的老大，不敢置信。
“吓到了吧。我们鹦族比人类生长的快，寿命也比人类短。”面摊上两人聊着天，她好像很闲，整日无所事事，虽然冯成济也没什么事可做，但他心里焦急，鹿刀客没时间教他，只怕与那个银丝道士越差越远。却没什么办法。
他盯着五凤的脸，没什么血色的白皮肤，大眼睛，挺拔的鼻子和有点沙哑嗓音的那张闲不住的嘴。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志怪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妖族交朋友，而且她说是鹦族，外表却毫无人外之相。
“我是蛋里出生的。”她稍微喝了点酒，脸上顿时升起一片红霞，“鹦族大多是雌性，有时候生育得靠与他族通婚，或者露水情缘吧。反正我的父亲应该是人类，要不然至少应该有个翅膀什么的。”她把脸横在桌上，“小孩，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从蛋里出来的。”
“小孩…”冯成济有些无奈，知道她真实年龄后再听她叫自己小孩有些变扭。
“你不也才十五岁。”
“我这十五年差不多就是半辈子了好吧！而且你们人类十五岁不就已经是大人了。”她鼓着嘴，试着用手去抓酒碟。“人类真的很贪心，明明天命也有七八十年，却还是觅长生，从寻仙谷走出去的人动辄一二百岁，而我们短寿种的妖族想要活得长一点都会被打压，要知道上次寻仙谷开启，通过的妖族数连十都没有诶。”
她的手抓到了碟子边，却用力过猛打翻在了桌上。幸好里面已经被喝干，没有酒水撒出来。
“长生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你说的，我们凡人的普通小孩平平安安的长大也能活到六七十岁，但变故太多了。”冯成济说“从树上摔下来磕到头，掉进河里淹死，哪有那么顺利的。”
“不一样，肉体凡胎是脆弱的，但是踏进修真门里肉身也会变得强韧，你见过哪个道士是掉水里淹死的。”
“我就见过一个道士。”
“我连一个也没见过，哦，你师父不算。”
“鹿刀客不是我师父。”他也觉得变扭，非亲非故，也没有师徒名份，但住着人家的房子，花着人家给的灵石。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能赚灵石的地方。”
五凤眼睛一亮，晃悠着坐直腰板。
“还真有，”她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公上家雇佣刀客，每个月100灵石。”
“刀客？不行不行，满打满算我也就从到了白城之后每天挥刀，而且我也没杀过人啊。”冯成济赶紧摆手，刀客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己也就刚刚和刀一样高，就算自己想去人家还不能要呢。
“那就韩太奶奶家招打手，给的也不少。”
“少爷死的那家？”
“对。”
“鹿刀客跟他家不对付，而且怎么都是打打杀杀的活，我现在实力还差点。”
“嘿嘿，可不是差一点半点。”五凤的神秘表情已转化成醉酒人独特的傻笑“剩下就是些没那么赚的了，什么酒馆的伙计啊，马厩的小倌啊，搬货的劳工啊。”
冯成济点点头，“这些我可以。”
“这些都是左氏的买卖，你要想去试试推开门进去问要不要人，一家一家试过去总不至于空手而归。”五凤低沉着嗓子“但你的目的不是来赚钱的吧，你真的指望做个什么马倌就能打倒练气道士为你爸妈报仇？”
“可我不能一直花鹿刀客的钱，他给了我两张一百的灵石票我迟早得还给他的。”
“死脑筋。”五凤啐道“他忙的没空教你凡人武功，你就只会每天对着树练挥刀？这里可是白城，凡人的顶级武学遍地都是，但那不重要，你现在需要的是想办法找一本法门来修行。”
冯成济一呆“法门？上哪去找？”
“拍卖行啊，每个月都有的开放拍卖。很多散修的入门法门在白城是可以买到的，虽然都是些很粗浅的东西，但靠你手上的灵石，买一本回来参悟应该不难。”
冯成济顿时兴奋起来，只要能提升实力，就算去做刀客也能赚钱还给鹿刀客。他不认识路，想赶紧拉着五凤去拍卖行，五凤却依旧倒在桌上，鼻息间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酒量差。”摊主走过来“2两银子，或3个半灵石。”
“老板。”冯成济有点疑惑“之前我没好意思问，面三十文，两碗也不到一钱银子，结账却总是那么贵？”
“酒一个灵石一碟。”摊主说“这是琼甘酿，左氏酒庄进的仙酒。”
“仙酒…”冯成济揉了揉脑袋，恍惚间有了身处仙界入口的实感。
付了钱后摊主为他指了路，并且给了一句忠告。
“法门也看机缘，不可强求。”
冯成济点点头。他心思淡薄，做事量力而行，执念很浅。摊主虽只观察了他几天，也得出了这个判断。灵根可以靠药石补充，但天生的心性却更为重要。但年纪尚浅，摊主还是忍不住提点。
拍卖行理所当然的挂着左氏的招牌，由于还没到拍卖时间，只有几个伙计忙里忙完，卸货出货。他个子小，穿的也寒酸，走到柜台前打着算盘的掌柜瞟了他一眼，手上的活计也没有停下。他不耐烦的说道“当铺在隔壁。”
冯成济有点尴尬，还是问道“我想问问拍卖会的事。”
“拍卖会？”掌柜又打量他几眼，“本拍卖行只做灵石生意，你可有预备？”
“有的。”财不露富的道理冯成济明白，但他怕掌柜不信还是拿出灵石票给掌柜看了一眼。
掌柜点点头，只要有钱拍卖会不论凡人仙人，他扯了一张拍卖品的单子，让他检阅是否有新意的物品。冯成济双手接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跟母亲学的读书识字，但这清单密密麻麻，十分冗长，每个物品都写了具体的出处，起拍价与新旧程度，特级的为双甲等，俱是天价，而丙等的物品就便宜很多，甚至几个灵石就起拍的物品也是有的。但对外行来说没法分辨好坏，只能粗略的看看。
突然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在每个物品之后都有负责回收物品的负责人名，大多是左姓，在几个甲级物品之后写的正是左兴。
“有点耳熟啊，左兴，左兴。”他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句，猛的想起那日进城，二小姐说的总管也叫左兴。
“掌柜，这上面写的左兴可是左家的总管左兴？”他指着清单上的名字向掌柜询问道。
“没错啊。”掌柜狐疑的看着他“这批货是前几天左兴总管采买回来的。”
“那太好了，之前你们二小姐说我来左记买东西，提左兴总管的名字能算便宜点。”
“啊？”掌柜手顿在算盘之上，认识左兴总管的人不少，可这小子说的是二小姐，难不成是二小姐的朋友？又仔细看了看少年，心说怎么看都是个穷小子，二小姐的朋友非富即贵，哪来这种打扮的人。
“你认识我家二小姐？”掌柜狐疑的看着他。
冯成济本想能省点钱也好早日还上鹿刀客的帐，掌柜的态度却让他有点不安，转念一想他问的不是管家而是小姐。是了，当时二小姐没说自己该是不想让自己提起这事，自己没过脑子说错话了。
“掌柜您真会说笑，我这种乡下人怎么可能认识城里小姐，更何况是您左家的二小姐。”即便是把说出去的话吃回去他也硬着头皮改口“是左总管说能便宜点，左兴大总管哈。”他从小不会说谎，突如其来的情况也编不圆乎，只能想到哪说到哪。
掌柜心说有看来是有点渊源，自己就是个掌柜，没必要为几百灵石的事讨人嫌。他收起板着的脸，换了一副让冯成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职业假笑。
“应该的，既然是左兴总管的朋友，那寄拍可以只收八成的中间费用，在拍卖现场也可以在实际拍卖价格上去掉我们中间抽成的一半。”
“那谢谢您”冯成济流出几滴冷汗，“这个清单能不能借我抄写？我想回去研究一下。”
“您拿走便是，这就是为客人预备的。”掌柜不自然的笑让冯成济冷汗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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