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宋问准备就寝,看着摇曳着的火烛,心中那点暖又升腾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久久不得入睡,陡然间,他听到敲门声响起,“谁?”
“兄长,是我。”
他披上披风,起身去开门,风雪趁他不备,让原本就不大暖和的屋子又雪上加霜。
他的怀中,更是多了一个人。
怀中的人,周身冰寒,似乎是匆匆而来,身上衣物都只是薄薄的一件。
宋问拉她进屋,关上门,与外界的寒风隔绝开来。
她紧紧拥着宋问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地站着,不一会儿,宋问就感到了胸口一阵一阵的热。
“暖暖。”
至此,又陷入了过分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宋暖才抬头道:“兄长,我不想离开你。”
宋问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只道:“我不是宋勉。”
她当然知道,只是每每面对着这张与她熟识的兄长一模一样的脸庞时,她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他,宋问,只是父王找来代替她那位兄长的义子而已。同样是儿子,还是一母所生,为什么他要做宋勉的影子?而且,他那位母亲,只有生他的恩情,却没有养他。
相传,梁王的元后只有一位公子,那便是宋勉。而宋问刚满一岁那年,就被预判为不祥之兆,乃灭世灾星,梁王不信,可是又堵不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在宋问只有两岁的时候,便被梁王雪藏了起来,只对外称,七公子宋问因多日高烧不退,就快要不行了,而后又有太医作保,不久,又传出了宋问已于午夜子时逝世的消息,让那一年的年夜饭最后也没吃成,举国为他发丧。
这样于礼不合,梁王什么都没说,众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去触梁王的逆鳞。
梁王将宋问托付给了奶娘,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被秘密处死,是有梁王和奶娘知道这件事,就连元后都被瞒了过去。
随着岁月的流逝,底下的人又开始骚动起来,只传昔日七公子的奶娘从乡下带回了一个儿子,长得与三公子宋勉有七八分相似。
大家都知道,梁王曾经非常喜爱早已逝世的的七公子,这个七公子的位子,一直都留着,即使后面的八公子再怎么有才华,再怎么优秀,也无法成为七公子。
大臣们纷纷猜测那奶娘养大的孩童,就是七公子投胎转世。要知道,七公子出生那年,梁王有多么欢喜,七公子伴随着无数胜利出生和长大的,他的到来,给梁国带来了许多喜事,几乎每个人都说他是上天赐予梁王的最珍贵的礼物,于是,举国同庆一整年,百姓们也都喜欢极了这位天赐的神。
在被预判之前,七公子宋问还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只不过世态炎凉,成了灭世灾星的宋问,从云端掉入了烂泥,遭受万人的唾弃,就如同当年有多受宠,现如今就有多受人厌。全天下的人用那张赤红的口,“逼死”了他。
多年来,他的养母一直告诉他,他的父亲曾经很爱他。
他自己的身份,自懂事起,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并不想回去。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宋暖乞怜道。
“暖暖,我累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他知道这是他的亲妹妹,可是对她的只有出自于兄长的职责,其余的情感,可以说是没有。
没想到,宋暖的手紧了又紧,留恋着这份安全感,而后,又只能松开,退开了一步,眼睛久久地凝视着这张脸。
像,真的好像。
宋暖擦了擦还来流淌的眼泪,说:“哥哥早点睡,我这就走。”
宋暖走了,可是宋问并没有感到有多轻松,反而胸口堵得慌。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
至此,两日后,宋问住进了军营,亲自管理军队,也跟几个将领说了许多制服匈奴的经验。
梁军特性在于猛,可是马匹这方面,又拼不过,往往是胜得壮烈,牺牲也惨烈;晋军特性在于灵活,可是体能这方面,要是不增强,是拼不过匈奴的。
自宋问进入军营的那天起,所有的训练都翻了好多倍,因为时间紧急,由不得他的柔软心肠。
有一天,晋王派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将军,说是要与他共事。
那位了不得的将军,就是南氏将军府的南靖。
说到这将军府,宋问还真是和它颇有渊源,救治宋问的南辰的,正是这位将军的妹妹。还有那个弄得晋国皇都满城风雨的那个小道消息,也是出自于这将军府的南乔。
仿佛是上天冥冥注定之中为他给南家牵了一条线。
可是,这些百里庆都知道的事,宋问这个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南靖想到要与宋问共坐一席,就浑身不舒服,于是想着,为难一下宋问,总不会太过分吧。
那天,宋问独自一人来到军营门口侯着。
南靖如约而至。
南靖长得十分高大粗犷,棕黄色的头发像是有点营养不良,可是看面色,又不想那么回事,也许是父母遗传的。
见宋问不主动上前迎接,南靖有些纳闷。难道他宋问,一个质子,还有这样大的面子?
宋问拱手作揖,“南将军。”
南靖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宋将军?”
“是。”
“知道我要来,居然不上前迎接,这是何意啊?莫非,这是你们梁国的礼仪?”
“将军误会了。”
“误会?误会你什么了?”
“……”
“也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用,就你这娇生惯养的,打过仗吗?”
“……”
好了,宋问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个人,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四个人往校场走去,南靖看到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旁监督的都尉,见南靖来了,赶忙上前见礼。
“你们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晋国的精英啊。”
三个都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为难。
也不知道宋问和南靖是不是对头,这……
可是,往往就有人格外的耿直,“南将军谬赞了,这都是宋将军的功劳啊。众将士们都大有进步呢!”
随着这一句话一出口,南靖的脸都黑了。他甩甩袖子,有些不不屑的离开了。
宋问紧跟其后,来到了众将士中,
南靖指了指他左边的那个精瘦的人,道:“这是我的副将,周重晚。”周重晚向宋问行了一礼,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
这可能是受了南靖的影响,南靖不看好宋问,周重晚自然也一样。
在他们看来,宋问只是在深宫养尊处优惯的了公子哥而已,换了个地方,也是一样的,若真上了战场,定然会弃甲曳兵而走。
“宋将军,我们切磋一番如何?”周重晚上前,手提长枪,一副安奈不住的样子。
然而,南靖也没拦着,宋问只好应了下来。
自从来到晋国,宋问就再也没有拿过兵器了,当他手握剑柄时,才有了一丝在军营的感觉。
平时,晋王派来监督他的两个侍卫,都不让他带任何兵器,进了军营,总感觉格格不入。
因为两人要切磋,所以众将士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出一块空地来。
宋问脱去厚重的外衣,手中端着一坛刚温过的酒。细尝一口,极烈。
“好酒!”说完,宋问就仰头一饮而尽感觉被火舌吞噬了一般,满腔热血沸腾而起。
“来吧!”宋问大喝一声,摔了酒坛子,用剑指着周重晚。因为贪酒,喝得脚有些虚浮。
周重晚见他这副模样,笑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酒喝多了吧?”
“无妨。”他噙着笑,似乎还有些高兴。
“好!”周重晚长枪刺来,宋问险些没躲过去。
再刺。
宋问找准时机,犯险逼近,只因不能出了人命,周重晚频频后退,长枪一收,速度还不及宋问一半来得快,刚要再次出击打退宋问,那宋问的剑锋,便横在了周重晚的喉间。在场的,都高声欢呼叫好。
他输了,而且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问速度之快,还真是让观战的南靖众人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多看几下,这怎么就结束了呢?
“哈哈哈~周重晚,你也有今天啊?”一旁的南靖朗声大笑,打破了尴尬。
宋问扔了剑,也开始哼哼傻笑起来,酒后失了心智一般。
周重晚明着自己的脑袋,摇摇头,叹息道:“年轻就是好啊!”
南靖笑得别有深意:你正是鼎盛之年,哪来的“年轻就是好”这样的感叹?
“承让了。”宋问踉跄了几下。
南靖担心地走上前询问:“怎么?被老周伤着了?”
“没……”宋问摆摆手,可是,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头重脚轻,向后倒了去。
幸得南靖手疾眼快,在宋问即将要与雪地撞得头破血流之际,接住了宋问。
“还真是贪杯啊。”南靖嘲笑道,一脸的看戏模样。
宋问眼皮沉沉,挣扎地坐了起来,抓起一旁的雪向南靖那英俊的笑脸砸去,还一脸的天真,笑得挺欢。
与之相比,南靖的脸,就黑了好几度。一旁的众人都惊呆了,这……这人哪来的胆啊。
南靖推开宋问,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背对着周重晚,道了句:“伊万将军正耍酒疯呢!赶紧叫人抬下去!”
没想到,宋问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愿意跟他们走。
周重晚实在是憋不住了,人到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哈哈哈!南靖,你也有今天啊?”此话原地奉还,让南靖的脸变得五颜六色的,周重晚刚刚输了的事,一下子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没想到,等到夕阳落了山,也没等到宋问酒醒。躺在床榻上的宋问,一直在冒汗。
知道次日清晨,被子都被捂湿了大半,宋问头痛欲裂,这觉睡得太不是滋味了。
他强撑着起了床,在冰冷的空气中凌乱的思考着。
昨天发生了什么?输了吗?还是赢了?
他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喝酒喝断片的。
士兵们知道他醒了,别给他打来满满的一桶热水去去身上的酒气醒醒神。能下厨的,还专门做了醒酒汤来伺候他。
当宋问坐在浴桶中闭目养神时,南靖破天荒的来了,而且还是破门而入的,专挑了这个时候,这是要干什么?!
“宋问!这都什么时辰了?”南靖骂骂咧咧地往宋问这边靠近。“晨练是你我两个人的事,反倒叫你偷了懒去,活生生让我一个人处理啊?太不是人了吧?”他站在宋问的浴桶旁,浴桶中的水还微微荡漾,可是宋问的踪影早已不见。
正疑惑着,宋问又穿着衣服,出现了。
“早。”
“早?你管这叫早?冬日里的的太阳都起来了,你屋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将军想要点啥动静?”宋问眉目淡然,绑好了身上的腰带,转而绕过南靖,给自己倒了一杯醒酒汤喝。
“这是什么呀?”南靖看着宋问手里的那杯闻起来有些清香的清汤。
“十全大补汤。南将军要不要来点?”宋问倒了一杯给南靖,递到南靖的面前。
南靖接过,闻了闻,好像也与别的汤没什么不同,那刚刚闻到的味道又是哪里来的?
“宋将军,王上说,半个月后,就必须启程了。最近匈奴在边界闹得很凶,不能再拖了。”
宋问思筹着,晋军这么优秀的一支军队,现在这种水平,能否与匈奴的铁蹄抗衡呢?
十五岁那年,宋问第一次面对那么凶狠的匈奴,吓得连兵器都拿不稳了。眼看着身边的人都冲锋陷阵,宋问已经迈不开腿了。
与中原人不同的是,匈奴的进攻是凶猛,他们力大无穷,似草原上的一匹饿狼,对梁军猛打猛攻。
因为双方都是强到了极致的,所以总会争得两败俱伤。
最后两方妥协,纷纷退兵。
宋问略略看过晋军的训练还有兵法,强在了巧,可以迅速地做出反应。
如果晋军梁军合作,那么,这场仗的胜算就大了几分。
宋问立马走了出去,对门口的多日来一直监督他的侍卫道了声:“烦请各位请王上来一趟,我有要事相商。”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从这两人的怀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两个想要表达的意思:这质子脑子怕不是还没睡醒吧?
自古只有君王找臣子谈事的,哪有臣子请王上亲自登门的?
两个侍卫实在是撑不住侍卫那张认真的脸了,两个人眼神交流之下,有一个终于离开了。
“诶,宋将军,你的脑子出问题了吗?竟敢如此行事,你呀,下场定不会好过的。”南靖悻悻然的离开了,为宋问的处境感到担忧。
宋问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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