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道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因为,脚下已经不再是坚石或者是让人踏实的土地,而是虚浮的土灰,一脚踏下去,都能淹没了小腿,而且明显越往下越厚。
有从人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掉到低洼处,身子都陷在灰烬尘堆里短了一半多,空气中也到处被溅起一片的尘灰。
“找到那个神宫,怕是没我们计划的那么简单!”姜俨有些焦虑不安。
“姜老弟,你的意思是?”太史珉开口问究竟。
“这里曾遭过亡日残焰的焚炼,所以我们看不到古人传说的河流与潭渊,按说这种地形肯定是少不了的。曾经的旸谷,在那惊天动地的变化中已经成了古书提到的沃焦,就是一片灰烬。咱们都看到了,越是低洼的地方灰积的越厚!这里离谷底尚远,已经都埋到小腿,低洼处能超过半人!到了下面,或许数丈深也是可能的。叫我看,‘十日神宫’必是早被埋在了灰烬下面……”
“喔~”太史珉当即也明白了,“这么说,还真不是能随便找到神宫的。”
“幸好,下面也主要是浮土虚灰,我们事先就准备了工具绳索,食物也够至少半个多月的。只要找到了上古太阳神宫的所在,把它挖出来还是有希望的。”姜俨也不打算就此轻易放弃。
甲板上水手们在窃窃私语,霓裳也注意到了老天正在发生的异象,感觉到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亶洲岛上怪风突起,眼下分明是冬季,既非清晨更非傍晚,不过是正午没过多久,天际却不断涌现出大片的火烧云,与风起云生的灰黑色鱼鳞云各霸一方,显得异常吊诡。
船身微微颤动但却毫无休止。
看那海面,竟然不知因何泛着非比寻常的波澜,海面下像是沸腾着开锅水一般不断翻涌上来汩汩气泡,空气中很快弥漫着刺鼻的异味。
岸上海岛深处隐现云中的山峦,此刻也忽隐忽现地明灭着妖异的闪光。
霓裳禁不住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如今该当人在亶洲腹地的姜俨他们怎么样了?!
身不由己,随波逐浪。
恍惚中,沉香睡了过去。
但梦里还是那么的不踏实,感觉像是自己在缥缈着赶路一般。
醒来时,四处幽暗一片。
适应了少顷,才发现是在山海之间的一片沙滩上。
昂首仰望,不见天日。
远方的冥山幽影里,似乎有紫光明灭。
沉香没有多想,探手背后巴蛇神矛犹在,腰间还挎着巨阙,便向着远方的幽原暗岗大步前去。
过了一条冰冷的宽河,便进入迎面而来的高山。
脚下的山路还算好行,遍野的幽林不见生机。
奇怪的是,耳边总是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时而还有铜锣声阵阵,静夜中的这些不和谐的噪音反倒让他稍许放松下来。
山岭间道路回旋曲折,寒阶重重,不见丝毫光亮。仿佛在被什么召唤着自己,沉香竟然连略作休憩的想法都没有,走过了一弯又一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座山的巅峰已经不再遥不可及。
沉香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巨阙剑却发出了莹莹的光芒,将脚下的台阶照得清清楚楚。沉香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佩剑的剑柄,手指触到一片冰凉,那微弱的光竟又不见了。
一棵巨树,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打量它。
沉香分辨出,幽暗中这棵小山丘般的巨树原来是株桃树,而且还竟然挂着繁若星辰的桃花,在这难以理解的环境下奇异无比。
身后背负的巴蛇神矛不知因何发出了嘤嗡的翕响,压过了空山暗夜中还在不断缥缈的打更声。
沉香想了想,还是只拔出了巨阙,向着山巅继续迈进。
沉香手持宝剑,沿着渗发寒意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尽头处,一座关楼映入眼帘。
关楼上并没有任何把守的兵将,反倒是关墙上那些古怪阴森的浮雕图像和刻雕形象吸引了沉香认真看了一番,大部分是奇异的猛禽恶兽,还有不知是神是鬼的狰狞面目。
沉香握紧了巨阙,做好了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向前靠近关门。
那关门竟然不待他迫近就自动地打开了,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阵阵阴风扑面而来,让沉香顿觉周身冰凉。
入得那关内,有了幽光,也有了星辰,只是天空少了月亮,显得星光晦暗惨淡。
极目眺望,远方的重山叠岭后面,一大片的星火点点,像是幽夜中的一座大城。
从那关楼下来不足一里,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圆形的高台,显得突兀至极!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香试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那高台之上,一个身穿着金边黑缎袍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把宽大的乌亮玉座上,两侧的扶手雕刻着长有翅膀的乌烟猛虎状的奇兽,口中呲出的一对獠牙长的仿佛两把利剑。
沉香见那男子面容威严,约莫有四十来岁的模样,想必绝非寻常之辈。他恭敬一揖请教道:“大叔,晚辈刘沉香,溺落大海被冲到贵乡。敢问这是哪里?阁下尊姓大名?前往那厢的星光城池处该怎么走?”
那威严男子端详了沉香两眼,不疾不徐地答道:“你脚下的是度朔之山,某乃郁垒是也。你只管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行,不久当会遇到等候迎接你的队伍。”
“多谢大叔指教。”沉香又是恭敬地一躬,心中暗自嘀咕:“郁垒,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以前在哪儿听的。
这海外亶洲的天气是说变就变,突然之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来。
幸好,随行皆为强健之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还不足以让姜俨、太史珉等畏惧。
手下拿来了早就备好的蓑衣斗笠,大家穿好了,暂驻足原地权当是休息。
那暴雨丝毫未见停息的样子,很快就在四处形成了沿着山势向下奔淌的洪流。见一道浊流从不远处呼啸而过,姜俨直接以命令的口吻高喊道:“我们爬到那道山梁上去,比这里安全。”
众人踩着满地的泥泞,偶尔相互帮携着,从漫流的浑浊中攀向高处的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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