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依旧略显湿润,许是还未到醒来的时候,伯勾一行人走在路上也悄无声息,唯有富有节奏的马蹄和车轮声音在静谧的薄雾里回荡,没有人开口说话,似乎是怕惊醒了什么,也似乎是想难得享受一下山里凛然却又不冰冷的清晨空气,早起微微困倦的脑袋与这气息最是相配,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睛,思维便被发散至无穷远的彼方。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以至于莫群轻声喊了好几遍伯勾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莫大哥,有什么事吗?”伯勾回过神来一看,陈斌与罗文缇也不知何时来到了左右,心中暗道失策,自己光顾着乱想,竟然没有注意四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莫群却对此不以为意,问道:“怎么,还在想那孙乾的事情?”
“是,”伯勾抹了抹眼睛,“我总觉得他不是普通武夫。”
陈斌插嘴道:“我也这么觉得,怕不是哪个门派的护法长老还是天才弟子出来行走江湖吧,那家伙的肉身真不是盖的,接了小马一肘子竟然毛都没伤到。”
“不,没那么简单”伯勾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昨天我们出来调解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有预感,如果和他动手,胜负只在五五之间。”
什么?旁边三人闻言具是大惊,伯勾在猛将如云的镇国公府号称兵绝,整个南都对此都毫无异议,名震江南,但现在随随便便遇到一个驿使竟然就能和伯勾五五开?
此行真是怪人多。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么个想法。
沉默了一会,还是伯勾先开口了:“昨天误会不是解除了吗?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想这么多了,还是先完成军务才是正事。”
“说得对,”莫群长出一口气,“淮水郡就在眼前了,莫要被这种事情扰乱身心。”
眼见气氛逐渐回归正常,伯勾也与他们闲谈起来,但是,还有一件事因为他拿捏不准,没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伯勾之所以能判断出孙乾的实力,源自于他对于武道无比强大的天赋,窥一斑而见全豹,仅从气息就能了解到很多东西,这是上天对于天才的独特厚爱。
可是,昨晚孙乾见到他的一瞬间,伯勾察觉到他眼中突然出现的凝重和警戒。
他也知道了吗?就是说,除了实力,他的天赋……
至少在武道上,与我不相上下。
在淮水郡,伯勾一行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正在平安郡大本营检视战备的首席羽士陆清。
“翚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清吊儿郎当得把脚搁在淮水郡最好客店天字房的桌子上,一只手里拿了一个枇杷在啃,另一只手还把装枇杷的碟子推给对面坐着的四位副统领,因为坐姿的关系,他推得很吃力。
“这可是蒋州郡那里弄过来的,干完这一票之后,我们不仅有枇杷,还有荔枝吃了。”
地处南方,新野周边确实盛产水果,尤其是蒋州郡的鲜果更是一绝,天下闻名,曾是皇室贡品,现在兵荒马乱的更是价格不菲,而且只有在附近地区才能搞得到了。
不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眼见四人头上似乎冒出了黑线,陆清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把脚放了下来,正色道:“我来这当然是有理由的,首先……”
坐在对面的四人神色均是一震,侧耳倾听。
“小国公太吵了,我出来清净两天。”
要不是身份原因,陆清肯定已经被按在地上暴打了。即便如此,陈斌的头上也青筋凸起,罗文缇更是左手微微颤抖——他是个左撇子。
“冷静,冷静,其次是因为我担心临时有变故,特意过来压阵,现在英国公那里我应该是突发心疾,卧床不起。”
听闻此言,众人脸色稍缓,罗文缇又疑惑道:“那你是怎么跑这么快的,就算抄小路也不可能在我们之前跑到这里吧,插了翅膀不成?”
“唉,实不相瞒,为了不贻误军机,我可是已经几宿没合眼了,”陆清以手抚胸作痛苦状,“你们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
“老罗别听他扯淡,”伯勾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我刚刚在后院看见那匹流琼了,别以为刷了一层灰漆我就认不出来了。”
“……”
陆清此人心思极其缜密,平日里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做事却滴水不漏,作为新野的第一谋羽,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理由,而且四人从见到他开始,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此举可能会导致泄密提出疑问,说到底,就是对于他的信任——他们潜意识里相信陆清绝对能够算无遗策。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如同那匹可怜的宝驹流琼,陆清将所有可能的线索都布上了伪装,哪怕是一匹辨识度并不是很高的马,他也找好了替身,并将他刷成了杂色,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行事风格,导致英国公吕敬范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英国公府所在地通衢郡,此时也正商议着要事,英国公作为开国名臣之一,位列四大国公,封地自然也是十分广袤,麾下良士众多,在诸侯之间的影响力算是数一数二。
“有报说那安素手下的第一猛将伯勾回乡祭祀去了,那陆清又突发暴病,卧床不起。”英国公吕敬范面目远不如安素和蔼,方面厚唇,眉目凛然,颇具威仪,他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开口时须鬃戟立,好像有金铁之声发出。
“这是天赐良机,吾意后日便发兵急袭蒋州郡,一日而克,诸位意下如何?”
“这……”谋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拱手道:“若消息属实,确实是不可迨误战机,可是属下听说那陆清诡计多端,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孤有九分把握消息属实,陆清身边安插的眼线,亲眼看见陆清呕血卧床,这几日安素还日日探望,名医请了不少,只是听说丝毫没有好转,怕是命不久矣。”
说到这,吕敬范将魁梧的身躯往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一靠,捻着胡须叹息了一声:“果然天妒英才,若为我所用……”
这时又有一人出言道:“据属下所知,勇朔卫另外几名副统突然被召集去了镇国公府,已经一连几日没有出现了,怕是镇国公也在筹划什么,此事不可不防。”
“嗯,”吕敬范又摸了一把下颌的胡子,“子养说的我也想过,不过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先下手为强,让他有神通也施展不开,若是再拖下去,怕才是夜长梦多。”
之后没有用多久时间,这个战前会议便结束了它的使命,无人再对吕敬范的决定提出异议,毕竟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用兵之机,突袭蒋州郡是小规模作战,很显然镇国公的精锐部队更强,而现在主将空虚,虽然不可能一口全部吃掉,但无疑可以达到利益最大化,谋士们估计最少也可以分到六成,蒋州郡对于两个诸侯来说都是战略要地,攻难而守易,日后如果双方真的开战这里势必成为最激烈的战场之一,现在取得先机无疑是先占一步上风,而英国公一向雷厉风行,上令下效之下,仅仅一个多时辰,早已集结在英国公封土与蒋州郡接壤的南岭郡兵马立即开始为踏足蒋州郡做起了准备。
“什么?英国公的南岭兵马大规模异动,小股已经进入了淮山地界?”三更半夜被叫起来,面对桌上的密信,陆清却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眉头紧锁,“这么快?恐怕动兵也就是在这两天了,而且还在淮山里放了人。”
“我们也得派人进入淮山与他对峙,尽可能扰乱视听,”陆清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越走越急,“原来打算打他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已经不行了,这英国公名不虚传。”
“既然如此,就将计就计好了,勇朔卫已经到了一部分,那……”
“不对,那连宿那边怎么办,可恶,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搏了。”
步伐慢了下来,心中已有定数,陆清走到桌前重新了坐下来,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使自己灵台空明。
最为担心的意外还是发生了,在接下来的战场上,作为谋士,不,直接的指挥官,他得时刻保持冷静,不能做出任何误判。
片刻之后,伯勾就坐在了陆清的对面,这里是伯勾在淮水郡的府邸,所有人手都是伯勾当年从京城带回来的心腹,因此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翚庸,出了什么事情?”看见陆清脸色凝重,伯勾不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宿,你明日是不是要在府中接待亲眷?”
“是啊,大庭广众一番,后日我就可以和勇朔卫……”原本计划便是如此,可惜眼下已经迫在眉睫了。
“听我仔细说,连宿,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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