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最一生极为传奇,他作为周室公子,却没有在洛邑之中醉生梦死,反而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游走于诸国之间。
他在齐国,将身为齐人的秦将吕礼,推上齐相的位置,达成了秦齐相盟。之后,在苏秦以及齐国孟尝君田文的运作下,周最被驱逐出齐国,于是他便转而去了魏国。
在魏国,他游说魏王,勾画出一个魏、赵、齐相盟的蓝图。于是魏王大喜,就让周最以魏使的身份,又回到了齐国。
宋国当时也已经称王,国土和魏国齐国赵国都有接壤,于是因此便被结盟的三国吞并。
但是,因为分赃不均,齐国赖掉了原本要分给赵国奉阳君李兑的土地,于是三国联盟很快破裂,齐国也因此得罪了魏国与赵国。
后来燕国进攻齐国,魏赵都有响应,伐齐大军在燕将乐毅的指挥下攻破齐都城临淄,就连齐湣王都死在楚军之中。
虽然后来田单复齐,但经此一役,齐国变得衰落下去,再没有了‘东帝’的风范。
而齐国衰落的背后,不难看出,与周最的活动不无关系。
后世《战国策》中,涉及周最的篇幅,共有二十一章之多。
……
洛邑,王城。
周最曾经为周公子,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他端坐在走廊中,旁边的矮桌上泡着茶水。庭院里有人正使用一套小型的编钟进行演奏,钟声厚重而悠扬,仿佛能将人带回成康盛世。
这套编钟是王室的事物,但是周王贫困,便发卖出来不少,其中的一套,就被周最收藏。
脚步声接近,是周最的一位门客,他脸上有些焦虑,身上的衣裳染血。
“我君,近来周边多有琐碎之人窥探,是否该移步他处?”
周最头也不抬,“幕后主事人是谁?”
“大商安阜,安阜系周太子嘉之舅。”
原来如此……周最起身,让门客随着自己登上阁楼。
阁楼上早有一人候着,看见周最上来,微微颔首参见。
周最站在阁楼上,指后门不远处的王宫,“我们并不需要出去,门后就是王宫,而宫内的成君不敢杀我。安阜如果破门进来,只要逃进王宫就没事了。”
门客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请放心,在您的谋划完成前,我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到您的。”
说完,门客扶着腰间的剑,匆匆的走下楼。
等到他走后,阁楼上的另一个人走上前。
“公子,太子嘉在宫中颇有仁义施下,我们联系的那人不愿意动手,说毒害此等君子,并非为臣之道。”
“为臣之道怎么会因为君主是否仁义而改变呢。”周最摇摇头,呵呵笑道:“太子嵩既然能死,那太子嘉又有什么不能呢。”
“请你告诉他,事情结束后,我会赐给他万钱,再送他去秦国居住。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就问他是不是想和‘仁义君子’一起安葬。”
“是应该这样的。”那人向周最告退,也走下阁楼。
周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得感叹。
今天,要下雪了……
……
在同一时间,姬嘉正在王宫跟随苏厉学习。
今天姬嘉安排人手搜寻周最已经是第三天,而他并不知道,周最的人竟然现在才打算对他下手。
这三天姬嘉是吃不香睡不着,现在听着苏厉的讲学,几度都差点睡过去,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太子…”
听到呼唤,姬嘉费力睁开眼睛,发现苏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来,正站在一旁。
姬嘉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苏师。”
转而看了一下周围,姬嘉才接着说道“苏师将周最之事告知于弟子,然弟子无能,使得睡意缠身。烦请苏师传弟子解困之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这样下去,不用周最出手,姬嘉自己就垮了。
他虽然两世加起来活了快三十岁了,但自问还是比不过苏厉这位纵横大家,所以想听听苏厉的建议。
这几天苏厉也不是干坐着的,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让姬嘉坐下,递给了他一卷新制的竹简。
然后苏厉整理衣袖,朝着门外走去。
苏厉的名字列国君主都有耳闻,就算哪天周王室覆灭,搞不好秦王还要用车请苏厉去秦国为官。所以,他本来不必对姬嘉的事情如此上心。
在王宫内疾趋寻太子,更是完全不必要的事。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周王室忠臣?苏厉最近时常想。
是在齐国见兄长苏秦死于刺客之手的时候?还是回洛邑收王子最和太子嘉为弟子的时候?
苏厉自己也不知道。
眯着眼睛看着苏厉走出门,然后姬嘉也不避讳什么,当即将竹简摊开。
里面的字数并不多,姬嘉只用了一会就将之看完。
竹简中,苏厉给姬嘉提供了两条计策。
其一,以使者的身份主动去秦国,到了秦国后,秦国会扣留姬嘉做质子,这样姬嘉起码可以保证自己无事。
其二,先发制人,装病辞去太子之位,将太子的位置送给王子祁或王子央,这两位王子跋扈之名传瀍水,周最不至于害他们。
其二先被姬嘉在心里否决,苏厉毕竟不是王室中人。姬嘉敢说,如果今天他说自己要辞去太子之位,明天王叔祁与王叔央就敢打着访问列国的名义跑出洛邑。
倒是第一条计策让姬嘉眼前一亮,去秦国做质子,这个看起来不错啊!哪天周朝被灭后,自己有着秦国‘留学’的经历,说不得秦王还会给自己个安乐公当当。
这不比当个游侠浪迹天涯强得多?!
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后,在那专为战争而生的制度管理下,统一华夏几乎是必定的。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
想到这,姬嘉多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里砰砰直跳。
他站起来,在学室中不断走动。
这件事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说服周王延同意让姬嘉出使秦国。这一点姬嘉自己去说是不可能的,但苏厉既然给出了这个计划,那就说明他有着把握!
是了!
姬嘉跑出学室,迅速朝着苏厉离开的地方追去。一路打听下,姬嘉果然发现苏厉没有出王宫,此刻正在和天子议事。
说是议事,其实就是两个老头子互相唠嗑而已。
姬嘉顾不得朝食,走到门外,大声拜见,
听到他的声音,周王延让姬嘉进来,打量了他几眼。
“太子所来何事?”
姬嘉拜倒,道:“嘉前日闻公子周最之言,心中难安。”
“秦国长平既胜,北方再无后患。自此,秦军当再出函谷关,图谋中原,威胁洛邑。”
“嘉既为太子,当为国之先。请使嘉出使秦国,安秦王之心。”
周王延不悦,“世上岂有八岁之使臣……”
还没说完,姬延自己就停住了。八岁的宫室子弟出使外国,自然是当做质子,只是姬嘉的身份特殊,是周太子,以至于姬延一时间忽略了。
苏厉在一旁幽幽开口,“王上,此事厉以为不无不可……”
…………
事毕,姬嘉心情亢奋的朝周王延告辞。
姬延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旁边苏厉的狂轰滥炸,以及姬嘉时不时的接口下,终于同意姬嘉出使秦国。
一想到等姬嘉去了秦国后,自己与太子以后很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姬延最后还抹了一把浑浊的眼泪告别。
三日之后,集合使团。以太子嘉为主,出使秦国!
而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姬嘉就不用担心暗中还有人要害自己了!
姬嘉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笑脸,越走越快,不一会,就到达了内宫中。
还没走几步,不远处几个宫人就一股脑的跑过来,跪倒在姬嘉面前,不敢目视姬嘉。
“太子殿下!魏夫人中毒,现已垂危…”
这话让姬嘉一阵目眩,大喜大悲之下,他几乎倒地。
“二三子…何出此言?”
“太子!魏夫人毒发将亡矣!”几个宫人哭做一团。
远处还有不少宫人出现,看见太子在这,有的也来姬嘉身前痛哭,有的则没忘记自己的职责,神色匆匆的跑去寻天子和医者。
今天,洛邑要下很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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