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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无恨—杨戬后传 第六十七章 单刀赴会(4)

话说禺疆掷杯为号,大喝道:“傲因,给我放箭,射死沈秋石!”

可是禺疆却没有见到喷射而出的箭雨,提着弓箭满头是汗的傲因跑了出来,“师父,赤练蛇和大蟒缠绕在一起,没……没办法瞄准啊,稍有不慎就会射死苏苏姑娘的,我们不……不敢动手。”

“蠢货!给我!”禺疆暴跳如雷,怒火满腔,也未及多想,抢过傲因手中的弓箭,开弓如满月,一箭向空中射去。

这一箭,他射出去就后悔了,因为这两条蟒蛇在缠绕游动,他原本瞄着灰色大蟒的头部,但一转眼,那箭其实已奔着赤练蛇的腹部而去了。

然而,开弓焉有回头箭,禺疆眼睁睁看着淬着他剧毒法力的金箭越来越接近苏苏,只惊得向天空大叫道:“苏苏快躲开!”

忽然,那灰色的大蟒有意无意灵巧地一个腾挪,恰恰将赤练蛇遮在了身后,一柄宝剑从大蟒口中飞出,正是禺疆方才所赠,以迅雷之势向飞来的金箭削去,金箭被宝剑强势一撞,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乱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赤练蛇换回了苏苏的模样,一掌推开了身边的大蟒,急叫道:“杨戬,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大蟒惊得浑身一颤,“你……你怎知……”

禺疆看着被击飞的金箭,先是如释重负的欢喜,忽又面如死灰,不,以一条千年蛇妖的修为,沈秋石怎么可能挡得开他气急之下这一箭?不,不对,他一定不是沈秋石……

禺疆一咬牙,身子冲天而起,“拿命来!”傲因看不懂刹那间师父脸上的风云变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蟒见禺疆追来,亦摇身变回了人形,只是,他已不是沈秋石,而是手执三尖刀,凤冠银甲的战神!

杨戬也顾不得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假扮,情急之下一伸手拉住了苏苏的袖子,“不要犹豫了,我带你闯出去,回到你哥哥身边去。”

苏苏却微笑地看着他,“快走吧,他就要追上来了,以你一人之力,不要冒这个险。务必告诉我哥哥,让他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苏苏眼中虽有不舍,却决然地撕裂了自己的衣袖,杨戬懊恼地看着手中的半截衣袖,而苏苏的身子已飘离了他……

他,终究是不能替大哥带走她!杨戬忽然喝道:“沈苏苏,要回去也不能这样回去!”

苏苏一愣,却见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闪着寒光,迎面向她刺来……

就在一瞬间,苏苏明白了杨戬的苦心,连杨戬都没有想到她能将自己的心思明白得这么快,她的脸上绽放出灿若云霞的笑容,“杨戬,谢谢你。”

三尖两刃刀的寒芒映衬着她的脸庞竟有如明月般的清辉,闪亮的刀尖,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她的肩胛。

血色,顿时在空中弥漫开来,像开出了朵朵缤纷绚丽的桃花,沈苏苏,在血色桃花中凝望着杨戬,看到了他幽深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忧伤与不忍,她明艳地对他笑着,失血的无力却令她的声音格外温柔,“傻瓜,你知道吗,我哥哥他最讨厌吃核桃酥,因为太腻了,我也不喜欢吃酸杏儿,还有,我哥哥,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叫秀秀的姑娘。”

苏苏的身影在血色中坠落下去,禺疆看到了这被染红了的半空,他飞冲到她身边,抱住了那浑身是血的身体,他万年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慌,“苏苏,你没有死吧?有我在,我来救你……”

苏苏半合着眼睛,恍惚地找寻早已消逝在云端的天神,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她的目光,终于转移到眼前紧拥着自己的怀抱,她诧异地迷迷糊糊地看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满脸写着焦急与惊惶。

他将她抱得那样紧,正毫无保留地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身体,试图减轻她的伤痛。

但是她,却宁愿这疼痛来得更强烈一些,她宁愿她的肩上永远留着这块伤疤,她宁愿在这疼痛里过一辈子。

她最后瞄了一眼眼前禺疆那张惶急的脸,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了身体。杨戬,除了你,我沈苏苏对男人的魅力,到底不会失手。

八公主文华独自徘徊在江堤上。自从杨戬走后,她就对哪吒等人谎称和杨戬去江岸巡察。

她烦躁不安地看着天色,当她终于看到杨戬依旧化作一道白光落下来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狂喜却被杨戬脸上出乎意料的苍白与沉痛之色打断了。“表哥,你受伤了?”

“没有。我大哥呢?”

沈秋石被文华用捆仙索牢牢地捆在她房间的柱子上,嘴上还被贴了不能出声的符咒,可是眼睛却大睁着。

文华小心翼翼地道:“表哥你别怪我,我是怕他醒了闹腾。”

杨戬暗示八妹暂避,手指过处,捆仙索和符咒已解除。

沈秋石向他冲过来,杨戬取出了苏苏的半截衣袖,递给了他,低沉地说:“大哥对不起,我没能把苏苏带回来。”

沈秋石呆呆地捧着衣袖,复又抬头看向杨戬,七尺男儿竟像孩子般呜咽,“二弟你不该去,我早料到苏苏是倔脾气。我死不足惜,可要是连累了你,我们兄妹二人岂非万死莫赎!现在你平安回来就太好了。苏苏,你见到她可还好?”

杨戬轻声叹道:“是苏苏救了我。她让我告诉你,叫你别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大哥,真的对不起,为了不让禺疆对她起疑,我……我刺伤了她。”

沈秋石默然了半晌,才充满疑惑地自语道:“苏苏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魔头?”

杨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困惑了,他想起玉树在梦境里对他说过,只有真正的爱才能让玉树的仙魄与肉身合体,可什么样才能称之为真正的爱,难道这世上存在一个通用的模式吗?

杨戬带着他的疑惑去找了一个人,她就是八公主。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文华曾给过他别人没有的知心与支持。

杨戬道:“八妹,我想起那时候到草原去找你,你为了跟巴特尔在一起,曾不惜与我以死相拼。我放走你们,不仅因为你是我表妹,更因为被你们的爱所感动。”

文华有些奇怪,“表哥今日为何提起这件事?”

杨戬叹道:“我没敢告诉大哥,怕他过分担忧。苏苏今天对我说,她爱上一个人,却因为对方拒绝而恨上了他。她为此宁肯留在禺疆身边,我不是很理解。我替大哥劝解她,但是……我感觉收效甚微。”

“哦,这么说来,表哥是想了解,爱究竟是怎么回事?”文华俏皮地打量着他,认真地想了想,表情中俏皮渐渐消失了,换成了一种迷惘,“表哥,我偷偷下界,是因为恨着母后与父王的无情,恨着那冷冰冰的天条,越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偏想做。即使不遇到巴特尔,大概也会遇到别人吧。”

“后来我被关在昆仑山面壁,周围安静下来,我一个人倒可以冷静地想想问题。我回忆和巴特尔在一起的时光,我承认的确很快乐,可是除了快乐,好像还缺少点什么,巴特尔是个凡人,他毕竟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思想。真正的爱,除了快乐逍遥,还应该有真正的共鸣不是吗?”

“再后来,我接到了母后依照新天条赦免我的懿旨,当我赶回天上的时候,却听到了你死在昆仑的消息。当时我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想回到昆仑去,你死了,我还回到这天上来干什么呢?”

“可是我听到了母后要责打三圣母,我鬼使神差地替你去求情了。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痛苦,但在大殿之上,我感觉到了母后的痛苦,所以我留下来了。当我每天在真君神殿整理那些奏折时,我觉得我依然能感觉到你,那些卷宗告诉我,你可以为所爱的人不知疲倦地付出,直至生命。”

文华脸上的迷惘又渐渐敛去,微笑又浮现在她的面庞,“表哥,如果你今天问我爱是什么感觉,我还是当年那句老话,爱就是为了所爱的人,我愿意与全天下为敌。”

“与全天下为敌?”杨戬哑然失笑,“八妹,你不觉得这样的念头有点……荒唐?”

“或许是荒唐,”文华不以为然地笑道:“但就是那么真实啊。我不会像有的人那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会很自私呢,不管我所爱的人是对是错,哪怕他是个大魔头,我也会追随到底。”

杨戬越听越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女人都是那么奇怪,以为沈苏苏已经不太好理解了,原来八妹也很复杂。

文华看他郁闷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表哥,我没吓着你吧,我爱的人是大英雄,哪里会是大魔头。我不过想告诉你,情爱的确会让人陷入一念之执,甚至恨也会成为爱的出口。我们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爱,爱的表象虽然千差万别,却没有对错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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