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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无恨—杨戬后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海盗之船(1)

百丈高的悬崖,一般人掉下去唯有粉身碎骨,饶是杨戬用最后微弱的法力做了个结界有所缓冲,但海水巨大的冲击力在撞碎了结界的同时,也令他们的血肉之躯不堪承受。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让杨戬几乎觉得五脏六腑同时被揉碎了,眼前一片黑暗,他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澄兮,感觉自己正向无底的深渊沉下去……

当冰冷的海水穿透结界浸湿衣衫渗入体肤,冷与窒息的双重压迫猛地令杨戬清醒过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屏住呼吸踩水用力向上浮去,他们已经没有法力了,在海水中无法呼吸!

终于他看见了光亮,那有光亮的地方一定是海平面!

“哗”地一声,海水里冒出一个湿漉漉的人头,正是杨戬。“仙子……”他焦急地将澄兮的上半身托举出海面。

可是澄兮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任凭满身满脸的海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杨戬扭头四顾,他已被海浪冲出老远,四周茫茫水天一色,海岸已变成遥不可及的一缕黑线。

忽然,他发现前方的海水中似乎浮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奋力向那东西游过去,啊,竟是一块三尺见方的厚木头,想必这是哪条倒霉的被飓风吞没的船只残片。

杨戬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如果没有它,他们在海里游不了多久就会耗尽体力而淹死。

杨戬忙将澄兮横抱到浮木上,触她的鼻息,竟已微弱时有时无,糟了,定是她消耗太多又呛了海水,杨戬将她在浮木上侧过身子,拍打她的背,澄兮咳出了些海水,再探她鼻息,却还是极其微弱。

情急之下,杨戬只好自己深吸一口气,掰开她的樱唇,口对口徐徐给她灌下去,他重复着这个举动,希望借此能让她尽快恢复自主呼吸。

澄兮最后的记忆是抱住了他的腰,后来呢?她努力地想,但她感到她的脑子迟钝了,怎么也抓不住一些一闪而逝的模糊画面,他在哪儿?只剩下这个念头不肯离去。

终于,她在梦里找到了一种感觉,柔软、温热,像小时候在大太阳下把被子晒得暖烘烘,然后她将身体钻进去,嘴唇触到那松软的棉。她迟钝的脑子又活跃起来,急迫地命令她睁开眼睛。

她的长睫颤巍巍地掀起,映入眼帘的正是刚才拼命想寻找的人,他离她好近,他的鼻尖触碰到了她的鼻翼,他的唇正在寻找她的,压下来,于是梦中柔暖的感觉又包裹住了她。

她没有动,因为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而新鲜的体验,于是她不想动。

杨戬输完一口气,抬起嘴唇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她晶亮亮的眼睛,他像触电一样僵硬地逃到海水中,惊慌地说:“仙子,我不是轻薄你,我……我是想救你。”

仙……子,澄兮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没有面具!

她撑起半边身子,发现他们正漂浮在大海上,她恍惚而欢喜道:“我没有法力了,我不用戴面具了。你不要叫我仙子了,叫我澄兮吧。”

“你怎么样?司法天神。”她关切地问。

杨戬点点头,苦笑道:“那你也别叫我司法天神了,司法天神是不用在海水里靠一块木头求生的。”

澄兮看看身下的浮木,她对海是没有足够了解的,“杨戬,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我看不见岸在哪儿。”

杨戬叹口气,诚实而严肃地告诉她,“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活下去,凡人在大海上漂,只能是随波逐流看运气了。有太多的情况可能随时让我们丧命。”

澄兮低下了头,“我本来就决意一死,可是没想到连累了你。”杨戬笑道:“幸亏如此,要不然我这辈子都要后悔死了。”

“杨戬,哮天犬会万里追踪术,他能不能带人找到我们?”

“恐怕不行。”杨戬摇摇头,“他的追踪术到水里就没用了。”

他仰头看看天,已到正午,太阳当空,这会儿是海水最温暖的时候。最严峻的考验还没有来呢,他暗想。

整个白天,他们为了保存体力,只是趴在浮木上任水漂流,杨戬曾期望能看到一条船,可惜什么都没遇上。

黑夜终于降临了。星空是璀璨的,那无数的星星都曾是他们的玩具,但是,现在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月光依旧洒下淡淡清辉,可这清辉仿佛加深了海水的凉意。随着夜越来越深,白天积聚的温暖急剧散失,身下的海越来越充斥彻骨的寒意。

“杨戬,你快到浮木上来。”澄兮感觉到了水寒,她见杨戬始终大半个身子在水里,伸手想拉他上来。

“不行,这块木头承载不了两个人的体重。”杨戬道。

“那怎么行,水太冷了,你会冻死的。你不上来,那我也在水里陪你。”澄兮焦急起来,翻下浮木。

杨戬见她任性地跳入水中,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又推上浮木,边哄她道:“你知道不,男人比女人抗冻。小时候一到冬天,我娘给我三妹穿的衣服总比我多好几层,娘总叮嘱她,女人最不能受凉,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我不是你妹妹。”澄兮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照顾我,但是,如今在这片大海上,你我相依为命,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我呆在浮木上,那我抱着你!”

杨戬怔了怔,澄兮道:“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块木头让给我,那么好吧,我在浮木上,我的身体是暖的,我抱着你,我的体温可以让你取暖,唯有这样,你才不会被冻死。”

她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张开双臂,像青藤缠树一般倾下身子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果然是温暖的,还带着格桑梅朵迷人的清香,杨戬一阵恍惚,这是造化弄人么,他与一个美丽的女子相拥,竟是为了生存和取暖!

但奇怪的是他却丝毫不感觉陌生,反有种极其自然的亲近,有几分像母亲的慈爱,又有几分像小妹的依恋,还有几分像……不,他没有想下去,这个词,这种感觉已经从他的生命里剔除了。

生存的考验是残酷的,到了后半夜,疲惫与寒冷让他们体温下降,意识开始模糊,睡意越来越强烈。

杨戬明白,这不是睡意,这是身体在消极地迎接死亡的召唤,只要睡着,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他轻轻摇晃着澄兮,“跟我说话,随便说什么,但要一直说,千万别让自己睡着。”

于是他们开始强迫自己进入谈话,她和他聊雪域、聊师父,他跟她聊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天庭里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们必须不断地转换话题以保持谈话的新鲜感,对抗那越来越无法抗拒的睡意。

“你看天上的月亮快圆了,你和嫦娥仙子很相爱。”澄兮突然切入了这个话题。

杨戬沉沉垂下的眼皮被嫦娥这个名字扯得心中一痛而又抬了起来,“澄兮,你是故意在刺激我吧?”他喃喃道。

澄兮在他耳畔说:“我就要刺激你,杨戬,别睡!告诉我你有多爱她?我在玉玲珑里看见她了,她很勇敢,也很美丽。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能早点明白她的心意?”

本就没有愈合的伤疤又被她撕裂了,心底的疼痛赶走了他沉沉的睡意,“你骂我笨蛋,你这雪山里的小仙女,你懂什么叫爱吗?”他反诘她。

好吧,现在他们已经要依靠激烈的言辞才能清醒些,温情与平淡的谈话只能令他们更快地睡着。

“没吃过糖果,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甜?虽然我没爱过,可是我们高原的人,一旦认定了想要的幸福,就会坚定地去追求。”

“那我祝你好运!”杨戬哼了一声,“到时候请我帮你张罗做司仪吧,我已经很有经验了。”

“讨厌!”澄兮在他耳垂上狠掐了一把,“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人家可是圆满了,你呢,还在苦海里挣扎……”

她说完这句话,引得两个人都哑然失笑,苦海,这真是个双关语啊,他们现在,可不就正在苦海里挣命么!

忽然,杨戬看到远方的黑暗处有个圆圆的光点一闪又灭了,他眼花了吗?那光点又亮了,过一会又灭。

他急忙叫澄兮,“你看那儿,是不是有灯光?”澄兮认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果然,那光亮很有规律地闪动,“那会不会是条船?”

“走,游过去看看。”杨戬心中热切地希望那是条夜行的船,那将是他们脱离大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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