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朱雀大街茗香阁，那摇着羽扇，顶着花白华发的安老板，翘着二郎腿躺在庭院中，嘴里还在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就一口青茶，惬意的享受难得午后闲散时光。
“老板！有位姑娘要求见安老板！”茶楼小厮弓腰传话来。
那安老板眯嘘着眼，瞧见一青衣女子婀娜身姿站在自己面前，还抿着嘴，笑颜如花。
“您就是安老板吧！”女子依然笑颜以对，说完，从腰间取出一个深紫缎面香囊，递到他眼前。
“听说，老板是全长安城最出名的说书先生。那这个就交于老板您吧！”说完，姑娘将香囊递与安老头。
“这是何物？”安老板不解的惦着那个锦囊，不解的问。
“这是我家主人让我传与老板您的。您只管收下，我家主人说，里面的东西，定能让老板生意更加兴旺。”说完，那青衣女子嫣然转身离去。
当莫名望着那出尘女子飘然远去的背影，安老头只得打开那锦囊。里面却是一张丝绢，而丝绢上所写，让那安老头简直拍案叫绝。
“好啊！写得好啊！”安老头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喊道：“来人啊！笔墨伺候！老夫又有新灵感啦！”
缓缓行回皇宫，灵芝将今日之事反复想过千万遍，越想却越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样做真的好吗？娘娘究竟要作何打算呢？”
手拉着手，渐渐行到两仪殿。望着那道菱格宏门，杨冠含着笑道：“今日工作是不是耽误不少？去吧！去忙吧！”她轻轻推开那万般不舍的胸膛，将他推向两仪殿的方向。
“今晚可能会忙到三更去。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他温柔的将她斗篷合拢，不放心一声：“那我去咯！”
她抬起眸子，呡笑着微微点头。目送着他行入殿中。
现在只剩自己孤单伫立殿外，心中一直呼喊：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早就是无用之人，与其下辈子疼痛过活，不如只带着恨我的心活着，这样是不是会走得轻松些？
扯着胸口衣襟，杨冠转过身行回翠微殿。却在庭院外，被一个身影生生抱住双腿，哭哭嚷嚷直喊：“娘娘，杨妃娘娘！原谅奴婢吧！饶了奴婢吧！您大人有大量，您饶了奴婢吧！”
杨冠莫名看去，却是长信殿的青奴姑娘。
寻声而来的还有灵芝，瞧着那极度憔悴的青奴跪在院外极尽虚脱，有些六神无主的望着杨冠。
“灵芝，给青奴姑娘取个软垫来！”坐在几案旁，望着那青奴趴在冰冷地上，连连磕头，杨冠皱着眉头吩咐道。
“娘娘！奴婢实在受不了了！娘娘！您现在就赐青奴干脆一死吧！在长信殿若再待下去，奴才还不如一死了之！”青奴抓着杨冠鞋子，苦苦哀求道。“奴才知道，这些年与阴妃做那些可恶事，这都是奴才的报应。但是，娘娘，奴才只求死了才得以解脱！”
杨冠与灵芝面面相觑，遂说道：“你起来慢慢说！”
灵芝连忙拉起那个青奴，那青奴便将这些年伙同阴妃所作所为一五一十慢慢道来。从制造渔轮，诬陷杨冠与高丽世子奸情，到长安上巳节遭到突厥死士暗杀，再到后来勾结韦妃扰乱丝绸经济，以及如何害死小公主，毒死燕妃，并串通齐王李谙夺嫡。这一件件，一桩桩，灵芝听来，惊愕得无以复加。
“坏事都被你们做尽，你居然还有脸来叫屈！还让娘娘饶你？”灵芝指着那女子，实在觉得圈禁都便宜了她。
“娘娘，奴才知道，这些都是报应。奴才死不足惜。但，但阴妃娘娘，再这样下去，就快疯了！奴才每日都在痛苦煎熬，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觉，若自己死了，阴妃娘娘还有谁来照料啊！求，娘娘与陛下求个情，放了咱们吧！哪怕是贬为庶人，沿街乞讨也总比在那与冷宫差不多的地方苟活好啊！”青奴哭天抢地，悲痛万分。
“活该！你们这样就受不了了？陛下仁慈，若换着其他人，早将你们这对狼狈为奸主仆拉去凌迟致死！”灵芝愤慨的叉着腰数落道。
而一直不发一言的杨冠，良久，却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道：“青奴，带我去见见你家娘娘吧！”说完，对着灵芝吩咐道：“去御膳房端些可口饭食来！”
说完，便起身，走在青奴前面。
“吱嘎”缓缓打开那道冰冷大大门，眼前却是一屋阴暗湿冷。
“青奴，去将蜡烛点燃！”杨冠站在大门外吩咐道。
“回娘娘话，陛下不准许点烛光的。”青奴低头禀报道。
“我让你点，你就点吧！”杨冠提起裙衫，缓缓行入庭院，凭着记忆，朝内室走去。
摇曳烛光依稀闪烁。迷糊着眼的阴氏瞧着一个瘦削身影朝自己走来。走进才认出此人来。“杨冠？”她本倦怠的双眼立马露出厉气来，狠狠瞪着此人。
而不发一言的杨冠将竹篮放在几案，跪在几案旁一盘盘摆放着饭食。
“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吧？不过让你失望了，本宫还活着！”她提防的瞪着她，咬着牙说道。
“活着真好！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了！”摆完餐具，杨冠依然一脸微笑着说道。
摸不清这人究竟耍什么花招，阴氏嘴角冷冷扯出一丝笑道：“怎么？这么快就鸿门宴了？陛下知道吗？”
杨冠只低头浅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来告诉你，泾北阴家已经被陛下驱散到渭水各部了。虽然再没以前风光爵位，但至少都还活着。包括你哥哥！李谙的墓已经迁到洛阳，并修护完善好了。你不必挂念！”
“这些关我什么事？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阴妃侧过脸去，依然固执得冰冷。
“其实，你这辈子犯下的错，或多或少都是为阴家所为。这些其实我能理解！”良久，杨冠沉重一句，：“你母亲，妹妹在阴家手中，有些事，你却不得不为。我能理解！”
却听她这一句，阴妃转过头来，谨慎的望着她，：“你想说什么？”她颤抖着声线问道。
“有些事我们能抉择，有些却不得不做，没有选择的权力。落得现在局面，只是因为，你还不够狠心！”杨冠笑看着她，却这句，阴妃嘴唇微微颤动，擒住一滴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你究竟要怎样？”阴氏哽咽道。
“今日，我要你好好活着！”杨冠依然微笑着：“活着才有被释放，重见天日的机会！”
她盯看着那双真挚而湛蓝的眸子，不解的问道：“为何？为何要帮我？”
“因为，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身边需要你！”杨冠莞尔一笑继续道：“往后，那些新进宫的侍女我甚是不放心的。而你，至少是真心爱他。我一直都知道！”
阴妃惊愕的看着她，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爱他！任何都能伪装，但眼睛是不会骗人。所以，今后定有机会，只是要先保重身体不是？没有健康，哪里还有希望呢？”杨冠伸出手，扶起那女子，笑着安慰道。
“不对！”阴氏仿佛悟到什么样，撇开她的手道：“他身边已经有你这条九尾白狐，宫中女眷他根本不曾细看半分，如何还会再记得圈禁已久的我？”说着，不觉一行行委屈的泪滚落。
“兴许以后，我就不在他身边了。所以，我希望有个爱他的人，能好好照顾他。更希望往后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是你。”
“你就不怕，等我出去，兴风作浪？”她谨慎小心看着她。
“阴家已经失利，没有人能左右你，更没有人能威胁你。没有了子嗣，兴许才叫做无欲无求吧！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杨冠拾起银筷递与她眼前，坦然笑道：“吃吧！吃饱，才有与他相聚的一天啊！”
就着烛光，不敢相信的阴妃看着那张灰暗又憔悴的脸。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似乎她说的都是满满的希望，使人不得不相信。
行走在深宫黑夜，杨冠不知不觉又行到两仪殿门口，轻轻迈开腿，走进屏风后，却瞧着那男人将一堆奏折扔下殿去。惊得双喜与老刘连忙趴在地上拾捡一滩纸张。
“陛下！还是先就寝吧！”双喜搀扶起疲倦不堪的皇帝陛下，回寝宫安寝。
杨冠缓缓行来，蹲在地上拾起那些册子，随意的翻动，都是满纸的怨声载道。不是反对陛下立吴王为储的谏言，就是满口谩骂杨妃妖狐之术迷惑君主之言。
“嗨！”却瞧见老刘怅然摇头，幽幽一句：“陛下作难咯！作难咯！”
杨冠缓缓起身，浅浅一笑：“刘公公，请将这个交于长孙府，定要长孙无忌大人亲启！”杨冠将那浅紫绣包递与老刘，吩咐道。
“娘娘如何将这事交给奴才做？”环顾四周，老刘怯生生问道。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不交给你，我交于谁呢？”杨冠笑着将绣包塞在老刘手上，便转身离去，消失在西风烈马图后。
做完一切该做的，她拖着疲乏的脚步缓缓行回庭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倦倦的倚靠在门框，仰望那轮长安明月弯成一条缝，她始终还是微笑，心满意足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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