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瞧着太子一脸谨慎狐疑，魏征低头浅笑一声道：“太子只知老夫是为谏议长使，太子太傅。却忘记了老夫最初的身份！”他缕着花白胡须，遥望星空，若有感叹。
太子谨慎瞟眼魏征老头，压低嗓子问道：“最初身份？在李建成部下？”
“太子聪颖过人，如何要说得更清楚呢？”
“为什么选择孤？”承乾望着那消瘦老头儿，心想，你完全有更好更多的选择。李泰文韬武略，李恪人气颇旺，李谙家底雄厚。而，现在落魄太子，不过虚壳一个，更是摇摇欲坠局势，如何偏偏来帮我？
“因为，老夫要在垂暮之年，完成承若建成太子的心愿。”他仰望天空，长叹一口气。
“心愿？”
“臣一生之愿不过辅佐嫡出堂堂正正帝王，建功立业。只这一愿未能达成。老夫死不瞑目啊！”说着，魏征有些酸楚涌上心头。
“原来，你潜伏这许多年，心还未死是吧？”承乾低垂下头，感叹这老头也甚是执着。如何这许多年过去，他依然对玄武门之事无法释怀。
“老夫感激建成太子知遇之恩，更悔恨玄武之变的失之交臂。也曾憎恨自己懦弱无能，贪生怕死。但，现在的情形，却与当年一般无二。这是不是上苍在给老夫又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呢？太子，老夫这次不会再错过。”老头拱手作揖，甚是虔诚。
“可，我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承乾怅然哀怨，缓缓站起身，仰望夜空。
“得人心者得天下！太子如何轻易放弃呢？”魏征伫立在他身后，一脸冰冷权谋。
“谁还会跟着一个快被废掉的太子？”
“这自然无需太子担忧。现在，太子只需做好自己，平心静气稳如泰山，自然，有忠诚卫士为太子鞍前马后。”魏征信誓旦旦一句，自信满满。
承乾转过身来，似信非信的看着他，不知这人究竟有何计划，但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似乎更愿意相信。
“娘娘，还是再吃点吧！”灵芝望着几乎只动了一小半的米饭，心是越拽越紧。
“已经够了！撤下去吧！”杨冠取下玉兰斗篷，系上缎带，准备出门。
“就吃这么点，还要去上工。一上司衙，又是黑灯瞎火才回来。如若陛下又问，叫奴婢如何作答？”灵芝嘟囔着嘴，一脸不悦的瘫坐在软垫中。
“就说一切都好，不就行了？”杨冠穿上绣鞋，微笑道。
“那是欺君之罪，奴婢可不想就这么早死去！”不断抱怨的灵芝开始收拾几案碗筷。
“那就什么都不说。等我得空，主动与他汇报。”疾步跨出门，迎着飒飒北风，行走在一片雪茫中。
坐在织布机前，呆呆拿着梭子，织不出一段锦来，就这样一动不动究竟坐了多久，杨冠却不知。这半年来，都是这样的状态，坐下，望着数不清的针眼，便开始发呆。有时什么都想，该想起的，不该想起的，统统从脑袋里钻出来，闹的人不得安宁。而有时，却什么都不想，只是头脑一片空白，如一具行尸走肉。
一个东西悄然靠近唇边，猛低下头，才发现是块糖。莫名侧过脸，瞧见是皇帝坐在身旁，微笑着眼，将一块糖递到自己嘴边。
“想着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现在饿了吧！”他将糖硬塞到她嘴里，不容置疑。
瞬间一股轻轻甜甜的滋味充盈整个口腔，似乎还自带一点玫瑰的芳香。“这是？”杨冠似乎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这个味道是何时尝试过。
“波斯进贡来的啊！你忘了？那年在太子院，你费尽心力，却将这糖才赢回来三颗？”他拿额轻轻靠过来，抵住她光洁额头，呡笑道。
杨冠呡着那玫瑰轻甜，听完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心中莫名一阵酸涩袭来。
“你还记得？我都快忘了！”一滴泪珠滚落，忧伤的将眼帘垂得更低。
“喜欢，现在能天天吃到。再不用靠歪门邪道骗来吃了吧！”他笑颜更甚，伸出依然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那滴泪珠儿。
她侧过头来，自然而然倚靠在男人肩头，轻缓声线道：“我昨晚做梦梦见焉波哥哥了，还有唐凤，还有明月寨。”
“额？梦中是怎样？”
“他们都还在寨子里生活，活得好好的！”声线开始有些颤抖，有些哽咽。
“阿冠，如若将一切归于天命，这样会不会好受些？”他单手拢过她瘦弱的肩，紧紧围住。
“天命？”她双眼遥望着窗外纷纷落雪，叹息一声。
“就如我是上天选择的君王，就如你是我执意选择的伴侣一般。兴许都是天命！”他低垂下唇，刚刚好挨着她的额。
“天命？”她将头挨得更紧，脸已经埋在男人肩甲，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温暖。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时间在看似平淡如水中匆匆逝去。这一年年，发生的种种看似平静，却又让人觉得那么不安。
太子承乾似乎平静了许多，除了担当理所应当的监国重任，似乎懂事不少，不再骄奢淫逸，大吵大闹，反而变得更加成熟和老练。李泰从贞观十三年开始修撰《括地志》，这两年看着似乎潜心在修书论道上，不问世事。锋芒渐渐消散，似乎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其他孩子都已长大，在杨冠催促之下，李恪，李谙都回到自己封地，开始学习摄政理事。吴王李恪似乎得到母亲真传，醉心于丝料锦缎花绘上，本就善绘画的李恪进驻丝绸之都吴地，更是如鱼得水，将江南丝造发扬光大。而李谙回到泾北，在舅父帮衬之下，将北方朔州搞得也是有模有样。
而关押地牢的侯军集在一众中书大臣的不断游说下，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在入狱一年后，刑满释放。无官阶，无权势的侯大将军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坊间传说却在神秘人帮助之下，悄然进驻太子府，改头换面，成为一位神秘幕僚。
“哈哈哈哈！想开国以来，第一巨著《括地志》终编撰而成。诸位爱卿都不妨先行试阅，有何意见或建议，都可以提出来嘛！泰儿苦心四年，总算完成为父一生所愿，真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泰儿，说说，要朕如何加赏啊？”太宗指着身旁的李泰，一脸自豪。
“父皇，儿臣本是大唐臣子，为大唐著书立学乃是分内之事，儿臣不求父皇奖赏。只求父皇犒赏与儿臣挑灯苦战的诸位文人贤士。儿臣就知足矣！”李泰拱手说得甚是谦恭。
太宗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带着极度赏识的眼光点头道：“泰儿谦逊恭敬之心实在难得。朕不仅犒赏诸位有功之臣，更要命泰儿你组织一场群臣盛宴，朕也要参加！额，太子也去！”太宗指着左手边的太子，吩咐道。
承乾立马带着职业般的微笑作揖道：“是！”再望着李泰那张大圆脸，作揖道：“泰弟，辛苦！”
却瞧着李泰满眼不屑斜瞟眼太子监国，不发一言。
三日后，魏王府举行庆功大宴。各路文臣雅士齐聚到场，一派盛世热闹。
“太子殿下！”瞧着承乾一瘸一拐行来，李泰大摇大摆行过来，倒是鞠躬作揖礼数无一疏漏。
“泰弟，恭喜，贺喜！”承乾命身后小厮奉上诚挚贺礼。而李泰只是冷眼瞟过，并无亲手接过贺礼，便命身后手下随意接过。这一举动，引得太子一阵咬牙。
庆功宴上皇帝陛下亲临现场，自然是蓬荜生辉，无上荣光。而稍坐片刻，皇帝陛下要务缠身，便先行离开。文臣雅士们自然是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酒宴上，群臣向魏王一杯敬过一杯，趋炎附势是一览无余。而太子这边自然就门庭冷落，萧条冷淡得很啊！
将牙恨得直痒痒的承乾好容易忍到宴会过半，便谎称身体不适，匆匆立场而去。
“孤，要杀了这些小人！”一回到太子府，承乾拿起侍妾端来的醒酒汤，一杯砸向地面，惊得那侍妾连连磕头请罪。
“滚！统统给孤滚！”承乾一脚向那侍妾踢去。
“太子！稍安勿躁！”魏征大步跨进门槛，摆手道。
“太傅，你可知今日那李泰是如何羞辱孤，那些小人是如何冷落孤的？你叫孤如何稍安，如何勿躁？太傅，是你说，你能助孤一臂之力，挽回局势。好！孤忍了！让孤当那个傀儡监国，孤这一做就是四年！现在，李泰羽翼渐丰，居然连他都不将孤放在眼底，孤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魏征依然神态镇定，沉稳问道。
“孤要翻身！孤要权倾天下！让那些藐视轻看孤的小人，不得好死！”承乾重重一拳击打在几案，愤怒的火越烧越旺。
“太子位始终还是殿下的。越是现在这样的局势，殿下越不可慌了阵脚！”魏征立马摆手阻止道。
“那要等到何时？孤一想起李泰那嘴脸，孤就想一剑刺死那贼人！”承乾说得面红耳赤，拔出利剑一剑刺向立柱。
“太子差矣！太子似乎恨错了人！这一切的根本不在果上，而在因上。什么样的树才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如何能只怪在结果上呢？”魏征拔出利剑，愤愤而谈。
“太傅之意是——？”承乾带着疑惑又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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