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看着李世民毫不犹豫在诏书上批下“不得返京”四个大字，杨冠立马拽住那笔头，大声道：“不可！求你再想想！”
而李世民只是带着固有的冰封脸冷淡一句：“你要做什么？阻拦圣旨？”说完，撇开她试图阻拦的手，依然将眼落在诏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沉默许久，只听见他幽幽轻叹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不讲情面，太无情？”
杨冠仍然看着那四个大字，不发一言。
“眼之所见，却非全貌。你只看了松赞呈上的奏书，这其中更多隐情，他却只字未提啊！”他将手头笔扔在几案上，单手撑着额，眉头紧皱，一脸沉重样。
“什么隐情？还有我不能知的？”杨冠盯看着那愁云惨雾，不解的问。
他将身躯微微靠近她眼眸，四目相对，“你可又知道，出云怀孕了！”虽轻细一声，却像是晴天霹雳，砸得甚是响亮。杨冠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惊得哑口无言。
“已有三个多月身孕！”杨冠瞧着他那沉静如冰的眸子，听他这一句更令人绝望的话，心立马降到冰点。
“她还未抵达逻些，连夫君的面都未见，更谈不上拜堂成亲，哪里来的身怀有孕？”他长出一口气，瘫在龙椅中，继续道：“三月有余，出云离开长安也是三月有余吧！人家松赞只是未说出口，这是在给大唐留脸面啊！”他盯看着已经木讷傻愣的杨冠，审视一句道。
杨冠一听这话，惊诧又恐惧的眼瞪得更大。这话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出云是在离开长安时就已经怀孕了？那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会是谁？杨冠心扑通扑通直跳，双唇不自觉的颤抖着，脑海此时不停飞转，想从记忆中搜寻出与此关联的蛛丝马迹。
突然，脑海里突然冒出：出云远嫁后那几日，宇文蔺佳那小儿几次三番来找自己，希望知道出云到最后有无对自己交代临别之言，当时还惊诧这呆子怎会一反常态，一向对出云爱答不理的蔺佳现在幡然醒悟了？突然后悔了？态度是不是转变得太快。原来，原来是这样！杨冠拳头越握越紧，紧咬住牙关，心中更是打定主意，定要找那孩子问问清楚。
“人及是自然，人生在世，安享自然馈赠，修身养其智，达到本我逍遥为法则。因此，道，及是追求真我宁静，享天地之光辉，吸取万物之灵气，生命无限绵长为己任！由此，才是智慧人生！”李醇风拂尘扫过几案，信誓旦旦道。
“李兄，非也！非也！人生苦海，是火宅。生老病死无一幸免。生命一切皆苦。如何摆脱人生苦难的轮回？涅槃才是顿悟真理。人生的智慧，超度彼岸才是参透才是解脱！”蔺佳放下手中茶盏，摇着头反驳道。
“如若到达彼岸，岂能顿悟？此生只因为追求抵达彼岸，那要今生走过一遭有何用？谬误，谬误！”袁天罡摇着手，笑道。
“正是经历人生苦难才能真正悟出真理，彼岸不过是下一轮回的驿站，留有更多空间和时间参透其中道理而已！”蔺佳从茶簋中舀出一缕清香，悠然答道。
却当李醇风正要辩驳时，木门“哐嘡”一声，三人一惊，同时望着门外，却是一女子伫立在阳光中，大步跨上前来。
“额！处子星来也！”袁天罡望着走近之人却是杨妃，缕着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道。
杨冠左右瞧着那两个故弄玄虚的臭道士，冷言一句：“二位可否先行退下，本宫有话与宇文大人讲！”
袁天罡怅然一笑，在李醇风的搀扶下，退出书室。
蔺佳瞧着今日异常严肃的杨冠甚是不解，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凌冽目光，心中一阵发憷。
“出云出事了，你可知？”杨冠现在没有时间与他弯弯绕绕，她蹲在地上抓住蔺佳修长手臂，瞪着惊恐的大眼睛问道。
蔺佳一听这话，脸色刷一下惨白，煽动着双唇结结巴巴：“出，出事？何事？”
带着审视又疑惑的目光，杨冠将那天大秘密与他一通讲来，而宇文蔺佳越听越恐惧，越听越不知如何应对。他只能蜷缩在墙角，双肩开始颤抖着，嘴里一直只念一句：“不会，不会，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那左右游弋的双眸显示着主人的无力招架。
“是你干的吧！那件事是你干的吧！”看着蔺佳不打自招的表情，杨冠心仿佛沉入湖底，绝望的盯看着他吼道。
蔺佳步步后退，但已经抵在墙角，无法再逃避，现在的他除了不可置信，没有更好的摆脱办法，抱着头直说：“怎么可能？那晚她带我去喝酒，然后我喝着喝着就什么都不知，一大早醒来又是在自己房中，怎么可能是这样。姐姐，是你搞错了，不会是我，不会！”蔺佳将头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从现实解脱升天一般。
杨冠喘着粗气，越听这话越愤怒，抓起那臭小子衣襟大喝道：“听听你都说的什么话？不是你，还会有别人？宇文蔺佳，你怎是个无耻之徒！”
杨冠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宇文小弟。连做过的事都不愿承认，更想方设法避之不及，毫无责任感，更无担当。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出云哭过多少次，为了你，她做过多少努力？为了你，就因为你，她一气之下应下这门亲事，将自己嫁那么远，因为她不愿再忆起你，忆起伤心绝望的长安城！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杨冠极尽愤怒，拉拽着他前襟衣衫疯狂摇晃，似乎想用最野蛮的方法将对面的人摇醒。但，那张极尽虚脱的脸木讷的低垂着，无声无息承受所有一切，没有反抗，更没有一丝解释，如一个布偶任人摆布。
她喘着粗气，缓缓站起身来，只觉胸口连着心脏一阵阵钝痛。紧咬着嘴唇，再瞟眼那无情无义的石头人，淡然一句：“现在，丹赤已经被推翻，但出云却有家回不得。如此尴尬陌生的境遇，她还有孕在身，要如何自处？”颤抖着声线，一行热泪不自觉的滚落。
良久，那卷缩一团的人依然不发一言。她拿衣袖重重拭去下颚的泪滴，提起裙衫，坚定的跨出一步，大步行进在初夏阳光里。现在她下了个决定，一个被逼无奈的决定。
跨出门槛，却遥见那披头散发，故弄玄虚的袁天罡背对着大门伫立在石栏杆旁，望着骊山下的长安城，微风吹拂起他那花白长发和苎麻碳灰道服，显得仙气十足。
杨冠目不斜视的准备下山，却他从身后一声道：“臣在此等候娘娘许久矣！”
杨冠一听这句，心中料定这臭道士定是没有好话，不过既然专程找上门来，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于是，她依然带着固有的职业般的微笑转过身来，盯看着这个狂人。
“臣夜观星象，昨日瞧见罗刹星已经初现端倪，在不远的将来就会与娘娘撞见。到时......”那疯子样的袁天罡一双锐利眼，看着人心发麻。
“你究竟想说什么？”杨冠没时间与这人转圈，干脆一次性问清楚。
“娘娘还是珍重身体的好。你与那星彼此牵引，相互映照。只怕你强她弱，您弱她就变强！不断反噬，直到......”他欲言又止，卖弄玄虚倒是一把好手。
“一次把话说清楚！直到什么？”杨冠不耐烦的跨出一步笑问道。
“直到将您那光芒吞噬殆尽，破茧而出的那一天！”袁天罡跨进一步，开始围着杨冠绕起圈子，幽幽说道：“娘娘是不是感觉总有力不从心之时？或是气喘胸闷的时候？又或者身体不适之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与十年前或五年前相比，相差甚远？”袁天罡话语很轻，说得很慢，让杨冠听得清清楚楚，字字珠玑。“不要急，慢慢来。双生星就是如此！它现在还躲在您背后，不得示人。不过愈来愈强烈的星芒已经开始闪耀。您还是......”
杨冠双手抱臂，呡笑着看着他道：“我还是什么？”
“娘娘还是自求多福吧！”那疯子怅然摇头，弓腰作揖。
这句话一出，本以为杨妃会吓得半死，却没料到杨冠一声不屑笑道：“是吗？袁天师这几句可真是将本宫吓得不轻啊！恐时时想起天师这些言论寝食难安也！如此惊吓几番，是不是就离棺材不远了呢？”杨冠嬉笑般看着那疯子继续道：“不过，我这人还偏偏不信邪，更不会如你这些阴险小人意。双生星？反噬？吓人的噱头恐天师用错了地方！你那皇帝陛下信你，我可不信！”
说完，只瞟眼那疯子，转过身来疾步快速离开观星台。
一整晚，杨冠躺在榻上一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数着时辰。子时刚过，听着轻缓脚步声，瞬间紧闭上双眼，感觉那人窸窸窣窣脱衣安寝，直到舒缓平稳的鼻息声传来，杨冠才睁开眼，就着昏黄烛火依稀瞧着身旁人面容平静双眼紧闭。此时料定已经熟睡。随即蹑手蹑脚爬出床榻，在晾衣架上一通摸索。
却在袖袋中摸着一块硬物，瞬间嘴角上扬，计划正在顺利开展。现在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开始实施第二步。
却说她究竟作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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