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房玄龄拱手立于殿中，坦然道：“依臣之见，只要是为天下百姓造福，带动大唐繁荣振兴，如何要在一些虚名上纠结呢！诸位。”
一众老夫子听这话，更是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力图争个赢。
“既然掌管丝造的房爱卿都能欣然接受，诸位还有何异议？朕看此事就这样决定。关于丝织所有问题，房大人都可与杨妃商议。”李世民大袖一挥，示意一干人等速速退下。众人只得怅然摇头，知趣而退。
眼看众大臣已经商议完毕，双喜双手捧着侍寝名册缓步走上殿来。“陛下，刚才杨妃娘娘如何走了？”一边翻动页面，一边轻声一句。
“她，来过？”提起的笔顿时停在空中，些微颤动。
“额，奴才还以为娘娘见过陛下呢！没见？不知为何？”双喜有些莫名。
“啪！”笔重重放在桌上，双喜猛然抬头，陛下已经匆匆起身，走出两仪殿，迎向翠微殿的方向。
杨冠缓缓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漠然抬头，那轮长安皎月已经悄然挂在空中。盛夏的夜晚，还能听取蛙声一片。不知是款款吹来的清风，惊醒梦中人，还是别的。猛然，才想起自己去两仪殿的真正目的。踟蹰掂量，杨冠甚觉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于是，提起衣裙，转身向两仪殿走去。
不过走来几步，却望见一丈之间那人已经立于自己眼前。一丈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刚好，只要自己勇敢跨出，伸手就能够住。她怔怔站在原地，沉重的脚步几欲跨出去，却奈何怎么也迈不出步伐。有多少日未见？本住在一处的两人，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因为种种因素，各自忙碌，真是再不记得已有几日未见。甚是好笑！
“阿冠，你来两仪殿找我？”还是他先迎上前来，伸出手紧紧拉住她的双手，眼睛放出柔和的光，如今晚的月色般温润。
“我，我有事想同你商量商量。我.......”杨冠细声细气，仿佛都没太多自信般，几欲再开口，却被欣喜又焦急一声停在半空中。
“陛下，阴妃娘娘生啦！娘娘为陛下誕下了小皇子！”一宫女匍匐在地，连连磕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
两双眼的对望，似乎隔着无数鸿沟，怎奈何彼此对望连一句情愫都无法倾诉。小宫女这一句似块巨石，哽咽在杨冠胸口，即使自己拼命吞咽，还是永远无法下肚。沉默片刻，她淡然浅笑：“去吧！应该去看看！”说完，转身怅然离去。
一转身，却大手猛然抓住：“你要商量什么？”带着一种诚恳与抱歉。
抬眼望着男人，有种难言的无奈。“没什么，三两句说不清。还是以后再说吧！”杨冠撇开他抓紧的手，还是在强颜微笑。
瞬间，还是紧紧抓住胳膊道：“无需商量。你愿意什么都行！只要你乐意！”这句似乎是在安慰，更似在补偿。
“我知道了。去吧！”杨冠点点头，漠然转身独自走在月光中，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
一句“无需商量。你愿意什么都行！只要乐意！”。杨冠似乎得到免死金牌，尚方宝剑。此刻的她，巴不得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全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只有工作的忙碌，如山的压力，无数的烦恼才能令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愿想的事，不去奢望那些不该奢望的情。不然，下半辈子要如何在这里活下去？既然不想现在就死去，那就强打起精神来吧！时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时间能冲散一切，杨冠深信不疑。
从第二天开始，杨冠就与金在元一并找来蔺佳开始商讨修筑水车事宜。当然从此身后永远跟着个跟屁虫——出云公主。
要说跟着实干家确实能学到不少知识。经过三月苦战，杨冠深感金在元世子不仅仅在丝造上造诣极高，在机械土木上更是专家能手。杨冠从他身上学到不少知识，了解不少技能。而金世子似乎很乐意奉上毕生所学，毫不吝惜。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杨冠就如一块海绵，不断吸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所有知识，虚心程度俨然一位优等学生，让金在元惊喜不已。她很聪明，学得很快，短短三月，自己似乎都已无可教授。有些懊恼汗颜，懂得太少矣！
“娘娘这般好学，以前定是个刻苦好学的好学生吧！”两人席地坐在南海池旁，遥望已经搭建落成的水车。金在元浅笑着感叹道。
“我吗？非也！那时的我是夫子最头疼的学生呢！”杨冠仿佛被问到短处，忽然欣喜的表情被中途摁住，又回到过去的记忆中。良久，“往事随风去！不说那些！”杨冠大手一挥，瞬间站起身来，潇洒走在回司衙的路上。
“世子，喝酒吗？”沉默片刻，杨冠突然有个好主意，转过脸来，笑着问道。“今日是水车落成的大喜日子，拉着蔺佳和出云，喝酒去！”还未等世子搭话，她兴奋异常，急急走在黄昏烟柳中，似乎又恢复以前的自己。
待月牙高高挂起，织造司衙宫人散尽。大家关闭织布间房门，搭起几案，摆上新鲜水果佳肴，四人围着桌子，开始推杯换盏，抽签行令。不时传出嬉笑惊呼声，好不热闹。
“出云！我且问你，你干嘛老是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我屁股后面？”蔺佳似乎酒量极浅，没几杯就开始晕沉沉，指着出云道出清醒的时候永远也无法问出口的话。
“因为，因为你老是不理我。如若你放我在心上，我又怎能时时刻刻缠着你？所以，从今往后，你还是傍上我这大唐公主，等哪日，我向皇兄请旨，封你做驸马，咱们就生生世世在一处，可好？”出云托着粉红面颊，对着蔺佳白净面庞，带着无限期许，无限憧憬。
杨冠端起青玉杯，抬起头，瞬间一饮而尽。“请旨？驸马？”听着天真烂漫如当初自己的出云那些话，杨冠似乎又被勾出压在箱底的情节。仿佛又回到当初的自己。“是不是所有的公主都是这般痴傻？”自言自语一句，再一干而尽。望着窗外的明月，带着哀婉，心碎。
“公主都锦衣玉食，安逸过甚，自然对这些镜中花水中月，迷惑不清，难以自拔。不过庸人自扰罢了！”金在元漠然一杯，淡淡而谈。
“世子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想为某人全情付出又不计回报？哪怕众人都嘲笑痴傻，还是会一往无前，如飞蛾扑火？”杨冠红红一双眼盯着他，似在评论别人，又像在哀悼自己。
金在元怔怔看着杨冠，被问得有些茫然，空洞。回想在高丽纵情豪放的自己，有多少风花雪月，有多少痴情怨女愿为自己赴汤蹈火，背信弃义。但，不可一世的金世子，却又怎能一门心思在一棵树上？到处留情，桃花泛滥，是自己最真实的写照。千帆无数，花草尽沾的自己，回头想来，却真未对哪片云，哪朵花停步驻足。
“世子这般好相貌，好本事。在高丽定是王孙贵族女子争相仰慕的好对象吧！红颜知己自然不缺，又怎能知道苦恋是何种滋味呢？”杨冠不再一杯一杯倒酒，直接拿起几案酒壶，开始对着酒壶开怀畅饮，不羁的真性情展露无余。
“娘娘，这般喝恐伤身！”世子几欲上前抢夺酒壶，却被杨冠摆手制止住。
“不碍事！这点还醉不了我！”她怅然一句，带着满腔无奈与悲切。“世子，有人曾经对我说过，在这宫廷中，如若不顺应局势，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是宫廷中人，你有过这种感觉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杨冠单手托腮，微醺朦胧的眼看着他问道。遂，继续扬起头，洒脱一壶倾倒而入。
这句，却似乎勾起金在元想暂时忘却的烦恼忧愁，如苦酒在心，翻江倒海。无心皇权争夺的自己，一生只想浪荡游戏人间。忽然一日被最信赖的人推到风口浪尖，有一意孤行助推自己上位的母亲，有携天子已令诸侯的舅舅，有恨不能将自己绞杀的兄弟，有精心设局阴谋陷害自己的群臣......说实话，他已经烦透了那残酷血腥的战场。宫廷？实在不适合自己！
“他们还小，自然还无需为更多人事忧心。满心情情爱爱，也是幸福。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杨冠望着满满醉意的小青年，还在你推我攘，扭扭捏捏，她莞尔一笑，慢慢走出大门，迎着皎洁的白月光，萧瑟走在归途。
“娘娘，您有些醉了。还是领您回殿吧！”金在元几欲拉住有些歪歪倒倒的杨冠。却借着月光，看见满脸水泽的人，浅淡微笑，怅然摇头，渐行渐远，独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场酒局，金在元不觉心中被何物打击，有些莫名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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