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孤零零伫立在寒风中，悲凉思绪猝不及防向你袭来，不管主人是否愿意，它都有将人逐渐冰冻的本事。
一件暗灰斗篷从冰凉后背袭来，顿时温暖许多。“都已是初冬，天气凉得早，傻站在这里作甚？”他拍拍她的肩，径直跑向恪儿，一把抱起，亲热的与恪儿逗趣。
杨冠怔怔站在原地，只满眼温情父子的场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仿佛要把此情此景镌刻永远。“这样真好！”
他上前迎向发呆的杨冠，伸手勾起芊芊细指，浅笑道：“近日突厥南旗郡王突利可汗与安冀利似有分崩离析征兆，这是个好时机，能把东突厥一举拿下。从此塞北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生活。阴妃是泾北氏族，与突厥各郡王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
杨冠抬起空洞的眼，望着他好一阵没有话语，只是呆呆看着。良久，才上扬起嘴角：“与我解释这些作甚？就不怕这些国家大事，我一个女子听不懂？”
听她这句，他长长舒了口气，握住的手握得更紧。“你可是打过胜仗的女军师哟！怎会听不懂？”他露出难能可贵的轻松笑颜，紧握的手变成十指相扣。“阿冠，你要记住，所有一切都是能更稳妥保护我们一家人，可明白？”
杨冠低垂眼帘，些微点点头“回去吧！”一把接过恪儿，悠然走在前面。顿觉应该回报一个让他心安的理由，遂转过身来，挤出轻松笑颜道：“恪儿会叫父皇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他欣喜迎上前，抱住恪儿的小脑袋，亲亲肉嘟嘟的脸蛋，有些不可置信道：“恪儿，再叫一个？叫个父皇。”带着满眼期待。
却只换来：“阿噗！阿噗！”之后是满下巴的哈喇子。
“小孩子开口要分心情的。现在他不愿说了。”杨冠拿出手绢擦擦恪儿扑出来的哈喇子，浅笑道。
“那你的心情呢？可好些？”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有种犯错之人的胆怯心虚。
杨冠斜眼恨恨他，道：“以前你就说有一心两用的本事，倒真是不假。隔着屏风都知道谁在偷听？太可怕了！”莞尔一笑，转过身来，淡然走在通往翠微殿的路上。
他定眼望着那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的冲上前去，接过孩儿，展开灿烂笑颜：“我陪你们回去！”
“就这点路还要陪？”杨冠呡笑瞧着这个傻男人，些许责备的说道。
贞观二年，北方突降暴雪。东突厥牲畜冻死不计其数。大漠以北饥荒遍布。安冀利可汗因收获贡品甚少，遂加紧对其他部族压迫。本这可汗位来得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各部族以前就颇有微词，但他一路凭着铁血手腕，大家只能背地唾之，不敢明着争执。但现在越来越刚愎自用的个性，令各族长忍无可忍，从而引起各部族强烈反抗。安冀利派遣堂弟南旗郡王——突利镇压之，但不料突利阴山大败。趁战乱，突利潜逃回皇庭，万万没想到却被安冀利拖到庭外，当众施以鞭刑。太宗得到内情，抓住这个最好时机，令泾北阴军谍者与突利姻亲联系上，力劝突利归顺大唐。眼看兄弟闹翻，突利在饱受屈辱，痛定思痛后，终下决心投降长安。
今年长安大雪一场接一场，总感觉没有停过。杨冠自从生产后，似乎比以前更怕冷了。整日里围着火炉蹲住，久久不愿起身来。今日更是卷缩成一团小球，对着火笑看恪儿在屋内边唱歌边转圈圈。
“公主，您真不出去转转？虽是冬季，还是要活动活动啊！不能整日都这般。”灵芝焦虑满脸看着畏畏缩缩的杨冠。
说自从那日在两仪殿听见皇帝传唤侍寝嫔妃后，杨冠虽嘴上不说，但精神头一天糟似一天，心情就如这寒霜冰冻的鬼天气，阴沉到极点。要说皇帝也是天天见面，时时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但她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那道挥之不去的抑郁，如挥之不去的苍蝇，赶跑又来，让心不得安宁。
要怎么办？这才哪儿跟哪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难道就永远这般抑郁中度过？每日他出现时还要强颜欢笑，当没事人儿一般？他消失，却又患得患失到极点。要知道，秀女大选是一年一度，自己今后要如何自处？杨冠越想越焦虑，越想越害怕。最后干脆蒙上脑袋，只在心中大声呐喊，不让人听见。
一把大手拉下她的手，笑颜尽展：“起来！穿件厚衣裳，带你去个地方！”他蹲在她面前，一脸神秘。
不容半分商量，他自顾自找来厚外衣与她穿上，再披上狐裘斗篷，手拉手一路小跑。
马车驻足，牵下车来，杨冠立于银白一片。山中树枝，屋顶积满厚厚一层雪，乍一念，以为来到冰雪世界。雪花轻轻飘落，落在肩头，伸出手，想仔细端详晶莹花朵是怎样姿态，却不料它在掌心瞬间消逝，从指间滑落。眼之所及的青松，早已挂起冰柱，但却依然苍翠挺立，还有那梅花血红点点傲然霜枝，暗香阵阵。
“怎样？总比待在屋里整日发呆，胡思乱想的好吧？”他拢紧她的帽檐，拉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进。
“这里是哪里？为何来此？”杨冠环顾四周，不过山郊野外，到底来作甚？
“今日，有两人打赌，咱们来观战，看场好戏！”他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雪花，温柔笑道。
“打赌？谁打赌？战什么？”杨冠突然有些兴致，抱住他的手问道。
他指着前方神秘一笑。杨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却看见偌大一个蹴鞠场。恍惚还见到三五成群人在场上热身准备。她立马兴奋异常，转过脸来：“来看踢蹴鞠的？是谁和谁比？快，要开始啦！”杨冠仿佛打了鸡血一般，雀跃起来。
却在几欲撒腿奔跑时，被他一把拉住：“鞋带掉了！”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来，自顾自为她系鞋带。
跟在身后的宫人太监惊讶诧异的面面相觑。刚到太极殿当值的刘公公连忙上前想帮助陛下为杨妃系鞋带，却被双喜公公一把拉住，笑颜摇头示意勿管闲事。
“快点！他们开始啦！”杨冠不耐烦的拍着蹲下的某人肩膀，几欲撒腿就跑。
“急什么？没朕允许，他们不敢开场！”他弯起眼，系好鞋带，继续拉起手，向场上走去。
“桂公公，这什么情况啊！皇上居然.......”刘公公望着兴冲冲的一双人越行越远，一脸懵懂。
“诶！老刘，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夫妻情趣，你我都做完，陛下做什么啊？”双喜摇着头，长叹一声。
“可，可是，陛下居然为娘娘亲自系鞋带？”老刘还是像吞进一块大石头样。
“慢慢看吧！多看几回，就习惯啦！”双喜摆着手笑道。继续行向两人消失的方向。
但见球场一人持面黄旗，眼见陛下落座，挥旗示意比赛开始。三五成群之人立马分成两拨儿，开始比赛。一把守球员用力一脚开球于空中，双方见球，直奔而来。一高个男子一马当先，抬脚把球踢到半空，球落到一威武雄壮男子脚边，只见他把球踢给同伙，同伙一脚射门，守门员双手扶住膝盖，直盯着球，球像离了弦的箭，飞了过来，守门员猛地一跳，抱住了球。这一抱引起场外杨冠一阵唏嘘。
同伙看球没进，握起拳头击向腿，守门员把球又一次踢出去，却落在高个子男子脚底，他猛抬起一脚，用力把球踢出去，不偏不倚，只一脚，落入网中。“进了！进了！”但见高个子他们一阵欢呼。
杨冠猛然站起，指着前方大喊：“进啦！进啦！”一边喊一边雀跃起来。
“有那么好看？高兴成这样？”他一把拉下蹦跳鼓掌的她，弯笑一双眼，心满意足。
“踢球双方是谁？御林军吗？”杨冠看着欢呼抱成团的将士，问道。
“一方是李靖，李将军；另一方的，你也认识！”他侧过脸盯眼看着杨冠，带着看好戏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她来。
杨冠心想：何人？我也认识？难道输了球的是尉迟将军？但细看身形又不像啊！那到底是何人？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摇摇头不置可否。
“就是程咬金，程将军是也！”他似笑非笑地拖长语气答道。
杨冠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又碰到这个蛮力家伙？杨冠提起衣裙欲从座椅上离开。却一把大手紧紧拽住“诶！不都是称兄道弟的交情，哪里有看见自家兄弟拔腿就跑的道理？”杨冠盯眼看着似乎等着看自己好戏的李世民，吞吞唾沫道：“原来你都知道啦！还是先容我避避吧！”
但似乎此人并未听见她的言语，依然紧拽不放，对直走向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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