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辰在外面呆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苏瑾瑜回头却看到是张铭祯。张铭祯穿着一件针织衫外面也没有再加外套就出来了。
“睡不着？”
姜西辰微微点头带着浅笑：“张先生也睡不着？”
张铭祯瞄了一眼坐在草地上的姜西辰：“别叫这么文绉绉的，叫我张铭祯就行。当然你要是不乐意就叫张老板，“先生”这词我听着别扭。”
姜西辰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确实她一般因着礼貌叫别人先生，但是能真正在她心里称得上先生的人确实是寥寥无几。倒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嗯，张铭祯……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对，是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倒也干脆。
姜西辰从草地上起了身子，顺势捋了捋大衣：“好。”
张铭祯没有带着她走很远，只是刚到小溪边便停了下来。张铭祯没有苏瑾瑜高，苏瑾瑜有187，张铭祯应该差不多184。冬季的月亮比之夏季要略逊色几分澄亮但是却更加清润。张铭祯的这幅皮囊比苏瑾瑜多几分艳，偏浓的五官在朦胧的月色下丝毫不显平淡，他眼神钉在姜西辰脸上，背着月光姜西辰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想来和白天秦悦言的神色也差不到哪儿去。
姜西辰也不躲闪就大大方方给他看，抬了眼睫眸中是一片清明。她的脸乍看并不惊艳，偏淡的五官在清润的月晕下更添几分凉薄，微垂的眉梢压不住眼尾挑起的矜傲，倒是唇角常带的几分笑意减了些距离感。
“湘淮以前很乱，比两年前的洛溪不差多少。你对这些多多少少应该是了解吧？不过十年前的你就应该不怎么了解了。十年前我17，苏瑾瑜比我小一岁。我和他是在打架的时候认识的，我是当时最混的小混混，当时是带着几个混不吝的小孩去抢他的钱。平时一吓唬那些学生就哆哆嗦嗦把钱拿出来了，就他要钱不要命。”张铭祯说着停了下来，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包烟看了姜西辰一眼然后错开姜西辰几步站在了下风处。他点了烟眯着眼、迎着月光继续说了下去：“他生下来就没爸妈，苏父在苏母怀胎九月的时候出了意外惨死，运着一车液化气瓶的车爆炸了，苏父和他同事当场死亡，血肉横飞，尸体都分不出来谁是谁的，苏母听到消息就早产了。寒冬腊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苏家祖母最终保了小。苏母出自书香门第，最后只给孩子留了了一笔钱和一个名字便走了。”
虽然迎着月光都是由于烟雾的遮掩，姜西辰还是看不清张铭祯的神色，只是听他继续说：“他那时候小，他奶奶年纪太大一个人养他实在难。老人家就把乡下的小儿子找了过来，想着让小儿子帮忙照应一下，也恰好他小儿子在城里买不起房子，可以把苏瑾瑜爸爸城中的房子给小儿子，也解决小儿子城里没有房子找媳妇的困难。可是苏学民这个人好赌嗜烟，有一次他抽大烟被逮住了，呵，这老婆子为了赎她的小儿子便将苏瑾瑜妈妈留给苏瑾瑜的钱拿了出来。”
“后来，苏学民出来了，戒了烟，说是要学做生意。老人家觉得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而苏瑾瑜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钱就给了苏学民去做本金。这蠢蛋哪里是什么做生意的料，他出去买货被骗了一大笔钱不敢回家，然后拿着剩下的钱去了赌场想赢回来，最后输下了一只手逃回了家。蠢老婆子差点儿被气倒，花光了苏家所有的钱保住了儿子的手。再后来，那蠢蛋凭着苏瑾瑜父母留下的房子和财产讨了个老婆。这女人是个厉害泼辣角色，占了房子和钱逼死了老人。那个时候，苏瑾瑜。八九岁，是那夫妻两免费的劳力。他每次都要干完活才能去学校，回家也是干完活才能吃剩饭写作业。湘淮的冬天……极冷，为了冬天的柴火，城里清苦人家都会跟在农户身后去捡牛粪、羊粪，或者是去山上捡木柴。别人家去的都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大汉就苏家，让一个穿着破衣烂裤的小孩去。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那对夫妻的黑心黑肺。”
“苏瑾瑜在14岁时离开了苏家，他去捡破烂、捡柴火买出去赚学费。他父母人缘不错，倒是常会有人接济他，家中小孩读过的书、穿过的衣服，做饭也叫他，他便也活下去了。我去‘打劫’的那笔钱是他中考的考试费，他拼了命护了下来。我也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他，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傻了眼的。我横行霸道，是因为我狠，但是他……根本就是不要命。姜西辰……他不惜命，一点儿都不惜。他学习一直极好，高考却‘落榜’，出成绩的那天，他出手打了前来奚落他的苏学民夫妻。一身的伤，趴在地上听着那对夫妻大骂他‘克父克母，狼崽子……’”
姜西辰蹙了蹙眉、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纤细的手指，然后继续听着张铭祯说。
张铭祯一根烟恰好完了、他直接伸手捏着烟蒂把烟弄灭像是感受不到烫似的：“他估了自己的分数，查了各大高校的录取分数。然后跑遍湘淮各学校查了那年所有和他相似高分数的考生和低分数的考生的成绩。踏破铁鞋无觅处，就在他端盘子的一家大酒店里。那天升学宴的主角成绩和他估出来的一模一样，而且还是一匹黑马，那已经不能说是超常发挥了，简直是个奇迹。顺藤摸瓜，苏瑾瑜查了下去，他确实是被替代了。对方查了他好久，觉得他是最符合他们条件的。苏瑾瑜找了当时的媒体记者和教育部的人，但是接下来他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意外，而他所上诉的事情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权势让他寸步难行，对方找到了他，说是补偿。呵，深更半夜，带着一堆保镖来找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谈补偿。后来，17岁的苏瑾瑜用那笔钱做起了生意，他做事情很稳，慢慢的小有所成。期间不是没有低谷，睡过广场上的椅子，钻过低档小区里的停车场，也喝过花园里浇草坪的水。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受过，社会从来不会同情少年，只会觉得年少可欺。”
“我们什么生意都做过，做到最后的是酒。当时湘淮人均收入是最低的，但我们发现其实湘淮的有钱人并不少。湘淮的物质水平很低，所以高端这一块根本没有被开发出来。我们决定背水一战，将所有的积蓄都压了出去，贷了一串让人眼花的数字，进了高端酒水，标上了当时的‘天价’。商场如战场，押了全部身家，非生即死。后来事实证明，我们赌赢了，这是湘淮那些年广为流传的疯狂。”
“生意越来越好，厚积薄发，我们用资本迅速拿下了当时贫瘠的湘淮。徐子凌和徐政较着劲在打拼温华、程幸在算计渝北、邵华四不管，除了洛溪和澹阳各地都是动荡的。也幸得这般局势，浑水摸鱼我们拿下了湘淮。当时因为资金问题，我们拉了两人进来，因为接下来的投资和运营方向问题，我们发生了分歧。也是那个时候，为了湘淮的好不容易起来的经济走势，湘淮成了湘南和淮南，名字是苏瑾瑜取的。我知道这是为了大局，但是苏瑾瑜对那两人的妥协与纵容我还是忍不了。一气之下，我跑来了被程幸刚刚温住的渝北，扔下了湘南和他。”
张铭祯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根烟、用手圈了圈护着然后点着，火光闪烁间可窥见眉宇之间的故事：“我用自己身上的钱开了‘夜漫’，也不管什么淮南、湘南，后来淮南被杜泽晟瞅中了，那两个人互相猜疑，两败俱伤。杜泽晟没有讨着好，那两人一个车祸死在医院，一个在自己的公司大楼一跃而下。淮南苏瑾瑜只派了人过去收尸，却没有并回去。我当时在忙着‘夜漫’，程幸以为我对渝北有意，对我大肆打压，‘夜漫’险些夭折。苏瑾瑜把湘南交给了贺安便跑来了渝北，他和程幸谈了一场，然后透支了湘南半年的收入帮我撑起了‘夜漫’。后来，他便也赖在渝北饿了，都说故土难离，可湘南于他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其中的过程我说得轻巧，但是里面染着的血多到我们自己也数不清。我们不干净，一眼就能看出来，每一张钞票上都是别人的鲜血和绝望，‘夜漫’也罢，湘南也罢，它辉煌就有另一因子的失败。资本市场不讲人情，这把刀没有眼睛，上得了台面的或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们都用过。姜西辰，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我相信你能听懂这里的每一个字。我说这些不是想向你要什么承诺，我没有资格你也没有义务，只是想让你知道。很感谢你站在冷风地里听我说了这么久，你早些回去吧，你感冒了估计他会揍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