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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骨扇之墨泽学院 引子

水甲210元年

炎洲与铎洲的交界处。

凛风萧瑟,呼啸着刮起地上零碎的砂砾卷入半空,在将要落地的瞬间,狂风聚起更大的力量将飞沙走石再次抛起,广袤荒蛮的戈壁滩霎时变得混沌又污浊,阴暗昏沉连绵于天地之间,似乎永无尽头。

漫天的沙硕泥尘中,一行车队缓慢的行驶在这苍凉戈壁滩上,与四周那窒息的昏暗格格不入。

领头的马车里,围坐者男女老少数人,他们面容相似,皮肤都是异于常人的白皙,衣袖下不经意露出了右手手掌却都残缺了一节小指。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暖洋洋的挤在一起,妇女们有的在缝补衣物,有的拿出皮桶里储存的茶水还有各式热乎乎的吃食,分给吵闹的孩童们,气氛是那样的温暖祥和。

这时,一名面容瓷白如玉的年轻男子,放下窗棂上的卷帘,转头欣喜道“长老,还有不到五里地就到家了,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墨则少侠为咱们挑的这条路果然既快捷又隐蔽啊”。

被唤长老的长者,他鹤发白须,容貌慈祥和蔼,身披白色的兜帽长袍,其他人都残缺的是右手小指,唯独他两只手的小指都是缺失了。

老者怀里抱着个睡得红扑扑的小姑娘,口中轻声哼着童谣.......

他听到了年轻男子话后,眼里也露出几分喜悦的回答道“是啊,若不是他与元宗理事会从中周旋,偷偷将咱们全族几十人放回来,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年轻男子眉眼清隽,眼里透出忧虑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堕骨一族血脉特殊,本该避世隐居,如今暴露于人前,怕是以后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老人听到这里,冷冷瞪了他一眼,道“还不都怪你,若不是你贪玩偷偷带着囡囡跑了出去,又怎会被他们发现”。

男子闻言愧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老人见他如此,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该来的一定会来,躲又能躲到几时?世人迟早会知道堕骨族的存在的,而且五洲情况严峻,咱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男子立刻反驳道“长老,我不这样想,咱们这个小族掺和什么。咱们能比过元宗理事会那些满肚子坏水的人吗?”

长者沉思良久道“但是五洲一直被魄怨鬼肆虐,生灵涂炭,迟早也会连累到咱们这边,还不如尽一份力,我相信世人会感念堕骨族的恩德的‘。

男子嘟囔的埋怨道“魄怨鬼是怎么出现的,他们心里没数吗?咱们全族就几十人,既没有什么以一敌三的神力,也没有什么挽救苍生的神器,能贡献什么力量?自保才是正事”。

车内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长者叹口气,知道此事不易“大家不必担心,天神垂怜,元宗理事会那些人就是有坏心,也伤不了咱们半分不是吗?”

“我知道,可.....“

“阿翁,咱们到家了吗?“长者怀里的女童被交谈声吵醒,她不吵不闹,肉呼呼的小手揉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哎呀,是不是老翁吵醒囡囡啦?”长者温声问道。“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小姑娘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她从老人怀中爬起,开心道“真的吗?到家了吗?太好啦~!”

她激动的站在老者的腿上,兴奋的冲着年轻男子道”阿叔,阿翁说第一个进家门的人是老大,你不许跟我抢哦”。

”那不行,咱俩说好了,我可是你老大”。年轻男子板着脸逗着小丫头。

“阿翁,你看阿叔又欺负我....他那天还抢我糖.....”小丫头扭脸就开始告状。

“谁抢你糖了,那本来就是我的好不好......”

老者一脸无奈,板着脸教训道“你多大人了,还抢囡囡的糖.....”

“咳咳~车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长者皱了皱眉,就手打开车窗,对外面护送他们回家的少年道“这位少侠,外面的风沙这么大,不如进来喝杯热茶休息一下吧”。

少年拉下掩面的纱帽,露出青涩友好的笑容,就手抹了抹糊住眼睛的沙土,朗声道“老先生不必管我,这路是有些难走,但确实最隐蔽安全的,所以劳烦大家再坚持一下,墨则前辈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女童小手抓住窗棂,垫着脚站起来,笑嘻嘻道“是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吗?囡囡也很想他呢,他...........”

女童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平整的地上突然塌陷了下去,刹那间,狂风飞舞,飞沙走石混为一片。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整个马车便掉入了塌陷的巨坑当中,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旷野里只有狂风呼啸而过。

片刻后,一只苍白瘦削苍老的手破土而出,他刨开掩埋在头顶的泥土,狼狈爬出。

掩埋的地方泥土不算厚重,多是些砂石飞砾,又有马车坚硬的格挡,其他人也都没费多大力,相互拉扯着很快就从下面爬了出来。

老者见众人都安全无虞,就安心坐在地上帮女童擦拭着脸上的泥土,女童显然是被吓着了,哭得跟花猫一样,泪水跟泥和到一起,像个小煤球。

被唤做“阿叔”的男子帮衬完其他族人后,栖身来到长者身前“长老,这好好的路怎么会塌陷?我觉得有古怪。”

老者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道“先别多想,这路咱们从未走过,一路上多少会遇到些问题,好在大家也都平安无事。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上去才是,还有不到两里地,就算不用马车走也能走到了。”

男子点点头,开始和其他人一起商量着上去的方法。

又是“咚”的一声,众人抬头,只见坑的边沿处滚下来个用白布包裹严实,长条状的物体。

刚开始一个,接下去两个,三个,然后哗啦啦的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哗啦啦的滚落下来无数个长条状物体。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是尸体~~好多的尸体啊!~”

老者心下一沉,但面色沉静如水,缓缓站起身,声如洪钟的喊道“大家冷静一些,千万莫慌,待我前去看看”。

老者在男子搀扶下,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蹲下查看,只一眼他就吓得倒吸口凉气,猛地后退一步。

“这是刚死的人,而且上面聚满了怨气”。

白布包裹的尸体上不断沁出黑色粘稠的雾气,彰显此人生前绝对是收到了极致的虐待才会有如此浓重的怨恨。

老者转头,抓起护送他们的那位少年,恨声问道“快说,堕骨的族栖之地你还告诉了谁?”

少年结巴道“没.....没有,墨则前辈特地告诉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啊......。”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聚敛着怨气的尸体丢下来?”

突然,老者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双眼充血,刺目欲裂,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淡然,颤抖的喊道“快,快点堆人梯,往外爬!!”

众人听令,不敢迟疑,纷纷站在坑边,健壮的男子在底下撑着,其他人一个叠一个的站在彼此肩膀上,让妇女老弱先往上爬。

“等一下!!听—!什么声音?”护送的少年,竖起了耳朵,指着上面,示意大家静静。

只听上方传来窸窸窣窣,像是有很多腿足的动物在急速行军往前滚动,由远而近。

那护送的少年太熟悉这声音了,他张着大大的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汗毛刷的一下从头顶竖到了脚心,断断续续道“快~快跑啊~~快~是.....是魄怨鬼。”

坑里的众人也都慌了神,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天地刹那间一片混沌,黑影乌泱泱的从坑的边沿出倾斜而下。

护送的少年定睛一看,哭喊道“是魄怨鬼里的螽母虫,它们是被怨气吸引.....”他还未说完,只见一只大虫子扑身上前,直接附在他的口鼻处,顶出触角的牙钩狠狠的就拱入少年的嘴里。少年一口鲜血喷出,吸引了其他虫子过纷至沓来,他们从少年嘴巴里灌入,少年白眼一翻,痉挛颤抖的倒在地上,皮下凸起,游走着无数只虫子,有的已经破肚而出,触角上还粘连着黄色的黏液和脏器的残渣。

这样的景象让堕骨族人无一不胆寒心惊,他们避世隐居千年,何曾见过这个阵仗,虫群开荤过后,显然还不知餍足,冲着其他人就冲过来了。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孩童妇孺的哭喊声撕扯在长者的耳畔。

只见虫群围绕在一个女子脚下,疯狂的将她扑倒,然后从她的耳内,眼窝等空洞处争先恐后的撕扯开口,然后鱼贯而入,女子眼球崩出,剩下个血窟窿,瞬间就没有了声响。其余挤不进去的虫群则亮出带着倒刺的牙钩狠狠吸附上女子表面的皮肤,血液瞬间被吸干,虫体也瞬间涨大。

虫群黑漆漆的覆盖在尸体上,连皮带肉啃食的干干净净,然后闻着怨气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老者看着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捂着剧痛的心脏,却无能为力,浑浊的眼里全是焚烧的恨意,到底是谁?

是墨则渊?还是元宗理事会?还是他们本就沆瀣一气。

他苦笑着,是他太天真,轻信他人,害了全族。

一片赤诚换来的是什么?

守护在长者身边的年轻男子,眼看着又一个族人倒在他眼前,绝望的喊道“长老,想想办法啊!求求您了.....”

女童紧紧的搂着长者的手臂道“长老,囡囡好害怕!”

老者回过神,怜爱看着怀中女童,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女童发顶,他举起断指的右掌蒙上了她的眼睛。

血肉横飞,满坑的虫子已然嗜血到疯狂,像是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般不断扑向那一具具鲜活的肉体,啃食吞咬,不将其吸食赶紧绝不离去。

眼看着黑漆漆的虫群在向他逼近,老者抱着女童绝望的慢慢往后退,心里祈祷着,让他死吧,求求神灵给他的囡囡一条活路吧。

慌乱中脚下被一个坚硬的凸起物咯了一下,老者踉跄着向后到了下去。

老者起身后才发现绊倒他的是埋在土中车架顶尖的梁锥,他看了看怀中女童又看了看梁锥,心里有了主意。

他拉住年轻男子道,“去前面挡一挡,我随后就来”。

年轻男子读懂了长者悲凉的眼神,他不舍的轻抚了下女童的发髻,忍着泪水靠近女童额头轻轻一吻,然后对着老者释然笑笑,闪身就冲到了前面,挡住老者和女童的身影,虫群随即蜂拥而至..........

老者狠心回头,他抱着女童跪在梁锥前,双手狠狠戳入泥土,用力的将掩盖在车顶的泥土砂石刨开,坚硬的沙硕不停磨损着老者的手指,不消片刻指尖的血肉已经被砂石剐蹭干净,露出了黑色的指骨。

女童死死拉住长者,大哭道“长老,你在干嘛啊,你不要这样了。”

老者的手掌已经不剩多少血肉,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挖到了泥层下掩埋的半幅车窗。

正当他松口气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堆成山的虫群正从前方黑色骨架上潮水般退去,顺着鲜活之气往他这边寻来........

老者顾不上其他,拉过女童就将她重重塞进车窗里,女童胖乎乎的小手死死地拉住长者的袖子,哭喊道“囡囡不去,囡囡要和阿翁在一起,阿翁不能不要囡囡”。

眼看着虫群已经发现了他,嘶叫着朝他扑来,他狠心的撕下袖子,身躯挡在车窗前,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掌,慈爱的轻轻点了点女童的额头,像往常那样诱哄道,“囡囡乖,不哭啊,囡囡不是想第一个回家吗?你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说话,睡一觉,等你醒来,咱们就到家了,好不....好~!”

背后传来一阵噬心剧痛,几只虫子牙钩啃破了老者的后背的皮肤,钻了进去,顺着脊背游走,钻进骨头的缝隙贪婪的摄取着细腻的骨髓。

老者面色却并无异样,只有额头滴落的冷汗,和越来越惨白的脸庞。

女童眼泪汪汪啜泣着,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道”那拉钩,阿翁保证!~”

老者强忍着痛楚,颤抖着,勉强努力举起食指,温柔的勾了勾女童的小指,然后盖上她的黑眸,低声哄道

“睡吧~~!”

用最后一丝力气捧起泥土将车窗死死掩埋起来。

他努力站起,往车架相反的方向踉跄走去,他要跟他的族人在一起。

虫群沿着他的腿部爬过他的身躯,逐渐将他淹没殆尽.....

黑暗中的女童,她努力闭上眼睛让自己快快睡着,只是小手不停的颤抖,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掉。

她奋力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害怕,阿翁就在外面保护他。

要赶快睡着,阿翁说过,再醒来就能回家了....

阿翁从来都不会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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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土坡上,一位身形高大穿着黑色斗篷的蒙面男子冷冷的观看着那惨烈的景象,嘴唇始终噙着抹戏谑又残忍的笑容。

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男子淡然转身离开了现场。

厄运之塞终于被打开,沉重又残酷的命运之轮开始缓缓滚动起来,直到将万物碾压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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