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像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山,长长的睫毛在轻轻抖动,看起来好像睡得并不安稳，鬓角有些许的水珠,白洛然将男子的外套退去,将毯子轻轻附上.又用湿毛巾擦拭了他的双手和面容,伴着微不可闻的叹息,白洛然靠坐在地毯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像一颗钉子一样嵌入在了她的身体里,她见证了这个男人的专注和骄傲,也看到了他的落魄和脆弱.爱情于曾经年少的彼此来说是完全没有预期的冲动,白洛然很少冲动,遇到周朴若,并毫无保留的相爱应该是她这二十三年中最冒险的自我放纵.而这个她全心托付的男人在几个小时前向她挥舞了巴掌,没有一丝保留和不忍,白洛然将脸颊用力的靠近膝盖,一阵浮夸的疼痛传入心上.眼泪终于落下.酸涩而无奈.
第二天，白洛然走出卧室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在床上的,但是她知道昨天的周朴若就睡在这张客厅的沙发上.而现在的沙发上全无痕迹,甚至没有一丝体温和褶皱.白洛然找遍了每个角落,电影里的桥段在此时显得是那么没有说服力,没有只言片语,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寡淡的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他终究还是逃了,白洛然苦笑,牵扯着疼痛,涌出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好似你以为特别坚固的房子，在一夜风雨之后，就满目疮痍，再遮不了风雨。
工作是所有负面情绪最正确的排遣方式.白洛然的工作并没有多复杂,从大学刚毕业到A市再到现在她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了两年,从最初的打杂到现在可以自主业务其实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拼得有多辛苦.她不是一个对物质有特定要求的人.她不喜欢名牌香水或者包包,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可以标榜身份的奢侈品,当然最根本的是她原本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标榜的身份.
因为脚还有些疼,她到了公司后就换穿了一双相对舒服的平底鞋.脸颊上昨天的指印已经没有什么痕迹.因为没有休息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她快步到茶水间冲泡了一杯咖啡.路上遇到相熟的李姐微笑着点头,这是白洛然习惯的相处方式，不过分熟悉，也不伪善寒暄。蓝坊贸易是一个不大的公司,白洛然的办公桌在老板办公室的正前方,老板通常时间都在九点半左右到公司,看着紧闭的办公室的门,白洛然还是忍不住拿出电话“昨晚你喝多了,现在头还疼吗?照顾好自己,注意休息”发出信息后白洛然定格般看着手机,直到微信里弹出”好”的字样.
一个白色的瓶装喷雾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白洛然抬头,对上了许华彬温润的双眸.“昨晚买的,想返回去,又怕打扰你休息,早中晚各一次,记住了?”“好,”白洛然说.如果说没有感激那是不真实的,白洛然是感激许华彬的。在周朴若逃离的这个早上,一个叫做许华彬的男人给了她慰籍,没有共鸣,却足够温暖.
楚梓淮昨晚睡在青园,青园是母亲留给他的院子,母亲去世前一直住在这里,平日里楚梓淮很少回来,昨晚不知道为何他让司机将自己送到了这里.
楚梓淮没有晚起的习惯.起床洗漱后下楼,张嫂已经将早饭放在了餐桌上,”先生,吃早餐吧”张嫂是楚梓淮奶妈的女儿,奶妈是母亲的远房亲戚,一直留在母亲身边照顾母亲,母亲去世后不久,奶妈也去世了,于是楚梓淮将奶妈的女儿一家接到老宅.还好,张嫂和她的老公都是老实勤勉的人,育有一子,放在老家的寄宿学校.”先生,您的衣服已经送去干洗,这是衣服里的物品,”张嫂说着将一张纸条放在楚梓淮的面前.楚梓淮看了一眼.伸手拿起那张纸条,是一张欠条,”今欠到这位先生人民币十万六千三百元,每月十日还款六千元,直至还清”落款是白洛然.楚梓淮不觉又想起昨晚在KTV的那个女人.想起她脸颊上的那几个指印,想起她看醉酒男子的那抹温存.突然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里蔓延,”可恶”楚梓淮不自觉蹦出的两个字,让张嫂有些惊慌.”先生……”楚梓淮没有回应,起身走出屋子,早餐一口没动.
周朴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画室的,而所谓画室也不过是A市郊区的一间民房,周朴若并不能完全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模糊间有些印象,自己好像是打了什么人,而胸口泛出的一股股的心痛在看到白洛然脸上的指印和脚踝的红肿时几乎就要窒息,那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抬起手掌挥向他无比珍爱的面颊的,他恼恨,愧疚,伤心.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抹去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俯下身将白洛然抱到床上,然后翻出医药箱帮她处理了伤口后，便悄然离去.
白洛然再次来到画室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周朴若的手机从回复了那个简单的好字之后就一直关机.白洛然终究还是不放心,虽然有怨愤,但还是在下班后做地铁来到了周朴若租住的郊外的画室.房门只是虚掩着的,白洛然舒一口气,推门进屋,而随之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哽在喉间,让她一度竟然无法呼吸.所有的画都被整齐的排列在屋里.而画板不见了,旅行箱不见了,白洛然再次拨打电话,依旧是冰冷的关机提示.她只有依靠着墙面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他走了,终究他还是走了,而对自己挥舞的巴掌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棵稻草.其实一直以来,白洛然就知道周朴若应该有更大的世界,周朴若并不完全属于她,可她贪心了,她把他留在身边,希望用温暖,用爱燃尽梦想里的无助.可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干脆,冷漠,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道别.她靠着墙面的身体一点点下坠,如被海草系住了手脚,无法挣扎,只有沉溺.哭泣在此刻似乎都成了奢望.
白洛然用尽最后的理智给房东打电话退房,然后将满屋子的画一张张小心收纳,直到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她终于泪如泉涌.三年,一千多天,他们也曾像无数热恋的男女一样形影不离,他们也曾幼稚的山盟海誓,他们也曾为了彼此违逆父母,他们曾经是那样相爱,而相爱的事实似乎并没有改变,而相爱的对象却不见了.大学毕业后白洛然本可以在自己的家乡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为了周朴若,为了爱情,她依然拒绝了父母的安排,和周朴若一起来到机会更多的A市.单纯如他们,以为真如口号一般,梦想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生活中的碰壁,让原本乐观的周朴若变得消沉,并且开始没有节制的酗酒.甜蜜的关心和沟通变得越来越少.而白洛然并不知道怎样去改变这越来越糟的状况.那天的同事聚餐白洛然本身是想拒绝参加的,可因为是同一个办公室王黎黎的生日,她不好拒绝,好像一切都有预感一般,周朴若最终还是赶来了,带着浓浓的醉意对自己挥舞了巴掌,白洛然用力的甩甩头发,她不想再回忆了.伤口还没有结痂,没有必要一次次让它鲜血翻腾.她将周朴若画室里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带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有画纸,画笔,颜料,甚至还有半瓶没有用完的沐浴液,那是她买给他的,淡淡的薄荷味的,白洛然把他们一件件放进自己的空间里,周朴若的气息变得浓郁,她伸手搓搓自己的脸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未来的一切变得都没有了预期,这不是好的征兆.
“叮”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白洛然急忙的拿起手机,是工资到帐的提醒.差点忘记今天已经是十号了,这是周朴若离开后的第一个周末,许华彬听说是请了长假回去探望父母.也许是白洛然隐藏的太好,再或者是职场上人情太过淡漠,没有人发现她情绪的不同.走出公司,白洛然略一犹豫就打车来到了那天晚上的酒吧,酒吧后厅是专署的贵宾VIP包间,白洛然在离通道较近的沙发上坐下.点了一瓶红酒.她知道事情不应该这样进行,她酒量很差,有一次喝多是周朴若背着她回去的,她当晚拉着周朴若跳脱衣舞,吐了周朴若一身.从那次起,周朴若便再不许她碰酒.白洛然将酒杯倒满,一仰而尽.因为有所期待所以肆意妄为.
你路过了我,所以我变成了你的路过.
三杯过后,白洛然已经有些飘飘然,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白洛然疾步追上,拉扯着对方的衣角.楚梓淮蹙眉停步,眼神像重物拉扯的方向望去,一张绯红的面颊上映着一双深色黝黑的眸子,而此时的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外涌,还夹杂着一丝羞涩和胆怯.”白洛然”楚梓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这么清晰的记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女人没有回答,仍是一副痴痴的模样.一直向前走着的林然,发现楚梓淮没有跟上,便转身招呼,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不由困惑.”喂,淮子,什么情况?”林然转回身走到楚梓淮身边低头看向拉着他衣角的女人.”怎么是她?”看着楚梓淮低沉的脸,林然心下也觉得好奇.“这，难道就是缘分?”林然打趣说.楚梓淮瞪他一眼顺势将白洛然推给他,“交给你了”可是白洛然的身体虽然靠向林然,但是拉着楚梓淮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朴若,你没走对吗?”白洛然仍旧是满心满眼都是楚梓淮,那份痴情的模样让一边的林然都不自主地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朴若?淮子,你什么时候改名儿了?”楚梓淮懒得理他,伸手去掰白洛然的手指,可无奈白洛然的手指像是被烫镶在楚梓淮的衣服上,怎么扯都扯不掉,楚梓淮只好拖拽着她的一只胳膊将她一起带进vip包间.今天晚上楚梓淮本来是约了人一起吃饭的,只是吃完饭后看到时间还早便约了林然来这里喝两杯,顺便谈些事情,可是没想到刚进来就被眼前的这个醉眼朦胧的女人给缠上了.楚梓淮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我去宾馆开个房间?”林然原意是想先把白洛然安顿一下,没想到楚梓淮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开个屁房间,给我去要壶冰水来,越冰越好.”林然忙让服务生送来一壶冰水,加冰块的.楚梓淮端起冰水冲着白洛然的头发就淋了下去,白洛然冷的一个激灵.缓缓睁开眼睛.微抿的嘴角慢慢下沉,“哇”的一声便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周朴若,你又欺负我,你仗着我爱你,你就欺负我,你再欺负我,我真的就不爱你了”说着说着竟直直扑进楚梓淮的怀里.将鼻涕眼泪蹭了楚梓淮一身,楚梓淮是真的火大了,拖着白洛然就出了酒吧的包房.等林然结帐出来,楚梓淮已经没有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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