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凿天计划5-古老的航天日志
当我们来到那机器人的跟前时，机器人才动了动，扭头望着我们。那台机器人身高约1.85米，是黑人模样的半仿真机器人，我觉得那是因为欠缺制造仿真皮肤的材料，才不得不将皮肤弄成黑人模样的。
“我叫‘黑狼3000万’，我是‘黑狼’型机器人第3000万代。‘蛮牛8号’的值班员。”黑人机器人说，“你们的样子跟这位角人差异很大，其中这个小个子应该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机器人，请问，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入侵我们的飞船？”
“我叫白迅，这位小个子机器人叫小龙。”我友好地微笑笑道，“我们并不是‘入侵’你的飞船，我们只是路过，以为这艘破船已经废弃了，因此进来看看。我们真的没有想到如此老旧的飞船居然还有机器人在值班呢。”
“非常原始的机器人。”小龙自个儿叨念着，苦笑了一下。
“它说它已经是黑狼机型器人的第3000万代了，跟它相比，你当然‘原始’了，别不服气。”我扭头对小龙笑道。
“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蛮牛的确非常古老了。”黑狼3000万说，“这也正是为什么我没有攻击你们的原因——实际上，那会儿我其实是在打盹，并没有发现你们的到来——唉，我为什么会对你们说实话呢？也许是因为我太孤独了，我需要有人到访，跟我做伴。就算是不怀好意的，我也会欢迎……”
看着黑狼3000万在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想，那得有多孤独才会连不怀好意者的到来都会欢迎？
“幸好我只是机器人，否则我一早就疯掉了。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黑狼3000万边说边摇头苦笑起来。
我扑哧一声笑了。眼前这两台忧郁的机器人，真是一对奇异的活宝，一个认为“时间不是问题”，另一个却说“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来自哪里？”黑狼3000万一本正经地问。
“我们来自地球。我想这位角人已经替我们解释过了吧。”我说。
“它是说过它来自地球，但那不代表你们也是来自同一个地球。”黑狼3000万说，“这个宜居带上现在有两颗地球，你们所说的地球，是不是指‘1号地球’？”
“两个地球？”我诧异地问道，“另一个地球是什么？在哪里？”
“另一个地球当然也是‘地球’，你这不是废话吗？”小龙插嘴说，“黑狼说另一颗地球，其实应该是指‘金星’。我说的对吧？”小龙望着黑狼问。
“实际上是三个地球，另外一个是火星，它还没有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黑狼3000万点点头，并将一幅当前的太阳系星图展示出来，然后将金星、地球和火星所处的部分放大，以便我们能看得更清楚。
“啊，我明白了，你们之前是用这支舰队，将金星推到了宜居轨道，让它变成另一个地球？”我激动地说。
“不是。你描述得不够准确。实际上，金星不是‘金星’，它原本就是‘地球’。”黑狼3000指着宜居带的三个位置说，“当初，还处于剧烈动荡期的太阳系宜居带上有三颗地球，也可能更多，太遥远的事情，我们无法完全确定。在后来的某一个时期，太阳系内的内部星球之间、太阳系行星和外来入侵星球之间经常发生碰撞，有些毁灭了，有些则被推到了非宜居带，比如，水星就比较惨。虽然它并不在宜居带上，只是在宜居带的边沿——注意，是宜居带的外边沿，而不是内边沿——后来，水星因为受到外来的流浪行星的剧烈撞击，其外壳被直接撞散了，绝大多数碎片被太阳俘获、烧毁，也有不少是被旁边的行星捕获的，使其最终只剩下了星核，也就是你们今天所看到的样子。”
“好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还真是没说错。”我说，“我能不能这样理解，金星也是因为受到了撞击才离开了宜居带的？”
“可以这样理解，但不太准确。”黑狼3000万点点头。
“我想问的是，金星既然受到了撞击，离开了宜居带，那它为何没有像水星那样被撞散？它又是怎么回到宜居带的？”我问。
“为了防止让金星像水星那样被撞散，我们的先辈可费了艰巨的努力。”黑狼3000万说，“当然，我们的先辈为了制造这支庞大的舰队将金星推回到宜居带，本身也是不容易的。你也看到了，它们很壮观，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又问：“你所说的先辈，是不是只有机器人？有没有人类？”
“我记得古老的史书上记载着有关‘守望者’的传说，”黑狼说，“我已经找不到它们的具体影像了，时间是个大问题，有关它们的真实影像早已经遗失或损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敌得过时间。我只知道它们一代又一代地守护着金星，它们的使命就是让金星回到宜居带，恢复‘2号地球’的身份。据我推测，那些守望者很可能就是人类，像你一样。不过我无法完全确定。我记起来了，我曾经在一艘叫‘盘古号’的古老飞船的残骸中找到几页文字记载，我用了一些技术手段去修复那几页纸，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由于那些文字太古老了，我自己没有办法完全解读出来。如果你们有兴趣，或者想解读出它的内容，我会很乐意拿给你们看。”
“那就拿来给我看看吧。我可能会解读出里面的信息。”我对黑狼3000万说。
黑3000万转身离开了驾驶舱，过了一会儿，它回来了，手里拿着两页发黄的纸。它将纸张递给我。“这是我所能找到的关于金星章鱼种族中最古老的文字记载。我猜测是跟守望者和大撞击有关。”黑狼3000万说。
我接过那两页轻若鸿毛的纸，但我能感受到它上面所承载的时间份量。
我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眼里含着盈眶欲滴的泪水，低着头，默默地读着上面无比熟悉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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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洪荒纪元0031年6月15日
记录人：地球联盟002号守望者凯特-温斯兰特，女，48岁，来自美国3号水晶城
***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写日志了，我不确定。希望我错了。
在这个开辟蛮荒的岁月里，生命的逝去是一种无奈的常态，想好好地活着是极其艰难的。在这个浩瀚的洪荒宇宙面前，每一个生命都是极其渺小的，没有任何特权可言。
现在，我正坐在“盘古号”指挥舰上，透过舷舱，望着下面这片蔚蓝的“大地”，百感交集。
奥黛丽首领不在我的身边。此刻的它正率领最后一批次拯救飞船撤离海洋居民。由于飞船数目有限，容量有限，所能撤离的人数不及总居民数的19%。剩下超过81%的海洋居民，只能听天由命了。奥黛丽首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它不想看到这一点，但又能怎么样呢？
露丝也没有在我的身边。早在1年零8个半月前，它就在指挥第39次“多米诺行动”时，所在的“舞蹈家号”指挥舰与一颗850千米宽的小行星相撞，飞船的残骸和英雄的遗体最终飘进了广袤的土星环中，无从寻找。而那颗小行星最终按原定的计算，推动着一颗1746千米宽的小行星，在其它“蛮牛号撞击飞船”的协助下，成功地让“撒坦星”前进的轨道偏离值增加到了230米。这是一个很小的数据。多梯次的撞击所产生的小行星碎片，共同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前进大军，继续朝蓝宝石星而来。
金凯瑞同样没有在我身边。此刻，这个陪伴我度过了49回寒来暑往的“老”机器人，正乘坐“盘羊号”指挥舰，指挥着剩余的1156艘“蛮牛号撞击飞船”，在距离蓝宝石星12万千米的空域，推动着一颗2106千米直径的小行星，撞向速度已经高达148千米每秒的撒坦星。为了这最后一搏，金凯瑞足足准备了2个月，才最终将这颗“大个子”驱赶到了适当的位置。在以往的每一次任务中，这个内置了“银河之光”超级计算机的人工智能都能顺利地从凶险之境脱身而出；但是今天，面对着毁天灭地的撞击和散射到整个视野里的行星碎片，躲在相对安全的小月亮“土豆”的背面的我，无法确定它是否还能计算出一条“绝不可能做到”的逃生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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