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白垩纪 128. 狂暴的大地·惊梦4

128.狂暴的大地·惊梦4

夸母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艰难。这路，再无坦途；这地，已面目全非。而我，心已累透。或许，我真的应该死去。守望者一号机器人说过，其它平行宇宙的“我”已经一个个的死去了。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平行宇宙，若有，又或若设有100个平行宇宙罢，若果真有99个“我”尽到全部努力之后仍然死于半途，则当下之“我”太不甘心！

现在的我，心里很虚。我不再觉得自己是多么重要，我是一个彻底的笨蛋和失败者。以一常人之力干不成什么，但也许小龙真的可以。它直接脱胎于人类消亡前的最顶端科技，又若果它真是硅基文明的祖先，则它必定在人类文明与硅基文明之间担当着非同小角色。

是的，也许我真的不那么重要，找到小龙才是我的使命。

我还是得找到它。

不管再难再苦，那些死去的“我”不会同意我就此放弃！

但现在身陷于此狂暴的大地，哪里有我的路？

我尚未进入陀螺方舟，而陀螺方舟已经带着足量的生存资源消失于无边的熔岩海洋，灰飞烟灭。

我太饿，我太累，我已无力再次前行了。

我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竟然发觉浑身酸痛、沉重，屁股无法挪动半分。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不管我愿意与否，结果只有一个：你去死吧！

庄周晓梦迷蝴蝶。我也不知道，我是身在梦中还是身在更加残酷的现实世界里。或许，梦与醒之间，本来就是平行着的宇宙？

宇宙太大，我还是先顾着眼前吧。眼前的我困于这巨大的机器人之内，理智说，我应该安坐在里面，静待地震过去再作处理，但是我的心却说，我不能自囚于此，我必须出去！

我再次尝试着让屁股一点点地离开椅子，虽然每一个细胞都是万般的不情愿，但我还是硬撑着坚持住，直到自己的腰腿完全站直。

头脑一阵晕眩，我索性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我心神稍定，便缓步向前走去，终于到达了门口，推开沉重的大门，来到夸母肩膀上的瞭望平台上，倚栏而立，目光所见，全成炼狱，哪里还有可行的路？

我很生气这巨型号机器人的慢慢吞吞，我觉得应该弃之而去，轻装上路；但我又觉得如此而已孤身一人走在这大地上，无异于枯叶飘落火海，还是回到操控室里安全些。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猛然剧烈的余震让夸母一阵振动，身子往崖边的熔岩海洋方向倾了倾，虽然尚未倒下，但突然的倾斜还是让我跌出了平台护栏。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快地伸出手去抓握护栏上的横铁，但还是迟了一点点，我往下滑了下去。我曾经想抓紧住什么东西，但这些机器人浑身上下都弄得不溜溜的啥也没有抓着。当最后一个可抓握的物件也离我而去时，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的死亡距离是3000米的落差加上1000多米的地面高度，我没有心情去计算这段近4000米的距离所需要花的时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唯一残余的思维活动还停留在如何将长剑插入机械构件中以阻止身体下滑，但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身边庞大的夸母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当我的身体还处于夸母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时，我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要是在往日，我的每一个机器助手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接住我。但问题是这个夸母是纯机械式的傻大个，它并不具备智能，只是一台纯粹的工具，没有我在操控室内操纵，它是不可能伸出手来的。

我的正下方除了翻腾的熔岩海洋，别无它物，岋岋可危的岸边离我已经有50多米远，我到了不那里。纵然到得了那里，也是摔个粉身碎骨。那是一个痛苦的死亡方式，我不希望你自己年轻漂亮的躯体变成血肉模糊的惨样。相比之下，还不如让我落入高温熔岩的海洋里，感受那一瞬间灰飞烟灭来得快意。

我闭上双眼。让使命见鬼去吧，让人类见鬼去吧，让地球见鬼去吧，我奋斗过了，我累了，我又渴又饿，我......我对不起老师你呀，张老师——我，我让您失望了......

当足以熔融一切的热浪已经扑面而来的时候，我的头脑居然又变得无比清醒了，从小到大，过去的一幕幕情境，不断在我脑海里闪现，但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唯有泪流满脸......

当全身的皮肤、肌肉由极度的灼痛再到彻底的麻木之后，我眼睛的视觉功能居然还没有瓦解，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肌肉、骨骼迅速碳化、解体，并灰飞烟灭，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同样也灰飞烟灭了——噢，我知道了，原来人真的是有灵魂的，我的灵魂正在看着“我”死去，这感觉真是奇特。

在这奇特的感觉中，我顿时感到自己浑身上下轻松透了。我感觉到自己正像一根飘鸿，晃晃悠悠地到达了浓稠的、咆哮着的熔岩海面，但是有个问题——

我为什么感觉不到骇人的滚烫和灼热？相反，我感觉到是居然是那一激灵的寒冷！

那是彻入骨髓的寒冷！

当可怕的寒冷涌遍全身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你倒是继续睡啊，千万别醒过来！我看你醒还是不醒！”

“我已经死去，醒与不醒，你又能奈我何？”我喃喃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