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
皇后犹自在高兴着，
“琰哥，琰哥，你高不高兴？”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
“嗯，高兴……”
皇后笑得和当年一模一样，拉着他的手，眼中的明亮憧憬被红丝布满的眼眶衬得有些破碎。
“……待咱们成亲了，就去寻一个美丽的地方，咱们在那安定，在那生儿育女，”她眼中陷入向往，“然后，你就做你的逍遥王爷，我呢就……就侍弄些花花草草，我虽自幼跟着爹爹行武，点将练兵练兵什么的不在话下，可爹爹也说，嫁为人妇亦当整掇后院，为夫主分忧！”
“琰哥，我跟你说啊，我都想好了，等咱们成了亲，便……便……给你生一双好儿女！”皇后的脸庞泛起微微的红晕，似乎沉醉在美好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皇帝心中大恸，眼睛一分不错地盯着怀中人，发现她真的……后，小心地安抚她睡下，出得门去便急招太医院院首。
院首不一会儿便过来了。自皇后移居西郊“养病”开始，这位老太医便一同跟来了。
院首仔细查了脉象，又轻轻掀起皇后的眼皮，嘶！
“怎么样了！？”皇帝着急问道。
老太医斟酌了下语句，
“陛下，娘娘……须静养。”
皇帝一听，
“什么意思，说明白！”
老太医斟酌又斟酌，
“这……”
这夜，殿外的狂风呼啸着来往，老太医的话在这别苑深处的寝宫中低低起伏。皇帝安静地听着，自始至终，一语未发。
直至最后，老太医拱手告辞，他忽然如失去支撑一般，蓦地软了下去，跌坐在那宽大的床沿，一手扶着床沿，半低着头，直至天光大亮。
……
床上的皇后睡得不深，睡梦里无意识地抓他的手来紧紧扣着，一如当初两人面对无数次惊难险阻。他看着床上那张憔悴又犹带笑的容颜，握着她的手，
“好。到时咱们生一双好儿女。”
待她陷入沉睡，他动作轻轻，更衣离开。
.
门外，暗卫统领早已恭守一旁，向他禀报。
“探子送信出去了。”
“嗯。那边有什么动静。”
“无大动作，只各遣了近卫回京。可……”
“说。”
“有两封信同时送至。”
皇帝脚下一顿，平平看过去，明明没什么情绪，暗卫却头皮一紧，
“谁。”
“……大皇子。”
闻言，皇帝眼中骤寒。
不过片刻，那双深沉的眼眸中滚过无数种情绪，一些零星的线索也慢慢串起——
“果真是我的儿子。”
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他连“朕”称都舍了，似恨似叹。
世人皆以为他稳重仁厚，即便他亲手踏着血骨走上帝位，天下人都认为他励精图治，仁爱百姓，就连他的老丈人乃至他的老师都被他误导，认为他的品性手段更当得这天下之主，可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藏着怎样的一只鬼。
权力，是他自小就学会的，让人达成所愿的能力。
他隐忍、蛰伏、筹谋，终于让周围的声音都闭嘴，最终只能赞扬他、恭顺他。
当他提着太子的头走向御座，他向那个从来不施舍一个眼神给他的老迈父亲证明了，
“你不过如此眼光。”
而现在，要到他来重蹈这个覆辙了么。他望向天空中暗沉沉的雾霭。
“掘地三尺，将那兔崽子找出来！”
——
幕僚枢·柳先生府
“先生，可否再行了解一番，您的方子如何效用。”
他站在那人面前，看着那人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曾以为他信奉的是人定胜天，他也以为他这辈子就算到了最后都不会走进这间屋子，受其蛊惑。
哪知，命运却让他不得不……弯下了腰。
那人轻轻浅浅扯起嘴角，缓缓道，
“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不老不死。”
他越听心下越惊，听至最后，他眼皮一跳，
“……如此多功用？”
那人慢慢躺回他那张雕花的大躺椅上，慢悠悠点上一根长烟，细细一嘬，丝丝烟雾自他唇边溢出，他享受着这美好的烟丝带来的味觉的刺激，丝毫不在意这突然造访的贵人是否乐意，看着他，慢吞吞的，又充满蛊惑的意味地说道，
“那得看……是谁用。”
那轻轻浅浅的尾音带着钩子，静静悄悄地，一刀又狠又准地插|进了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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