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教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通往刑探处办公室的路上，白蘅看似“好心”劝解道。
岳赟心想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随即朝白蘅投去一记快要英勇就义般无所畏惧的眼神，轻声说道：“人头落地不过碗大的疤，我孑然一身又有何惧？”说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迟默言和一众刑探已等候多时，见白蘅和岳赟一起走了进来，纷纷起身致意。
“都坐着吧……我来旁听，你们随意……”白蘅挥挥手，客气话还没说完，
岳赟便毫不客气地直接走到迟默言下座的空闲位置，坐了下去。白蘅微挑眉梢，轻咳一声，瞟了一眼周围，随后走到一处角落，拉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其他人见这二位都落座了，也就不再站着，迟默言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们开始吧……”
岳赟起身，走到投影下方，打开让小岸提前准备好的影像，开始汇报。
“通过对徐文敬的审讯，我们已知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嫁祸案件，基本确定中南控股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但口供提及的嫌疑人南宫琰已经身亡，不排除真正的幕后黑手杀人灭口。”岳赟拿着翻页笔，在南宫琰尸体的照片上晃动着，随后朝刘晓玲问道，“刘科官，验尸结果如何？”
“验尸报告初检如您所想，南宫琰确系‘冻死’，并在死后被放了血。只是因为死者没有生命体征，血液无法循环，部分血液残留内脏，才呈现出符合‘冻死’的体征。”刘晓玲说着，起身走到投影前，切换了画面。“死者出现不同于一般死亡的鲜红尸斑；心脏两侧凝血颜色有差异，左心房呈鲜红色，右心房呈暗红色；胃粘膜残留斑点状出血；腹腔神经节也有出血现象。胃部残留的残渣与前晚用餐食物相符，毒理、病理初检无异常。综上，可以确定为‘冻死’。”
“可查到冻源？”岳赟继续问道。
“刑证科提取木盆的水样化验，结果为‘海水’，且有龙虾的外壳残留，初步确认死者应该是被关在海鲜冷冻过的地方。”刘子义翻看报告，说道。
“海鲜？”岳赟眼眸低垂，琢磨着，忽然想起了南宫琰家里的巨大冰柜。“刘子义，通知刑证科，再去南宫琰家里，把厨房的冰柜给我仔细查查！你跟他们去，顺便把夏国明‘请’回来……”
岳赟说完，从刘子义手中接过资料，转动翻页笔到下一篇，看了两眼，便笑出了声。“南宫琰浴室的吸油纸上检测出面粉和……橙汁的成分……看来跟我想的一样……这便是‘闹鬼’的手法……”
“岳教授知道？”迟默言好奇地问道。
“近年来，有一种奇特的作弊手法，不知道各位听说过没有……”岳赟说着，看向周遭，见无人应答，便继续说道，“就是在一张透明的塑料片上用刻刀刻上答案，再刷上浆糊抹平。待浆糊风干后将塑料片浸泡在橙汁里，紧贴在饮料瓶内侧的广告横页上带进考场。考试过程中将饮料喝完，橙汁附着在面粉上，时间长了就会发霉变黑，答案便显现出来。”
“嚯……现在的学生可真有主意！”段世友发出一声惊叹，岳赟笑了笑，继续说道，“橙汁颜色并不深，不仔细看是不会在本来就发暗的吸油纸上找到痕迹。凶手就是这种手法，在吸油纸上做了手脚。让我们误认为是鬼怪作祟。”
“南宫琰的表情如何解释呢？”迟默言问道。
“现在无法言明，等刑证科的结果吧……先说下一个……何清……”
“上午再次提审徐坤，询问当日方芸的去向，他只知道方芸约了左蓝，具体做什么并不清楚。事后他就一直关在刑署，再也没见过方芸。”何清说道。
“刘科官，DNA结果如何……”岳赟点头致意，随后又转向刘晓玲。
“从属地民署户属科的记录看，左蓝的血型为A型、方芸血型为O型，我们对左蓝的血液和小园村女尸进行检验，确认血型与前述正好相反。只是DNA对比还要等一会才会出结果。”刘晓玲说着，忽然又问道，“您是怎么发觉有问题的？”
岳赟脸色一暗，阴晴难辨，愁眉双锁，沉默片刻说道：“我只是在想，小园村女尸那20%的DNA，会不会有别的解释……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这对姐妹终究没能幸免……”
“岳教授观察力惊人，着实令人佩服……”迟默言始终挂着微笑，眼神柔和，只是岳赟听起来这赞许更像是课堂上回答完问题，被教授中肯的点评。
岳赟暗自苦笑，小岸告诉他小园村的死者说自己才是左蓝，只是这情况他不能跟在场的刑探言明，便想了这番说辞。
“迟处官过奖，一切还得等DNA对比结果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岳教授分析了半天，也只能证明许坤或许是清白的，南宫琰已死，他遗书所述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呢？”白蘅听了半天，心里其实对岳赟的分析能力有些佩服，这么问，也只是单纯的提出异议。
“那我们就来分析分析这封遗书……”岳赟微微颔首，点开了遗书的照片。
“这封遗书上，除了交代偷工减料的事实，还明明白白写着南宫琰得知了左念的存在，把她诱骗到幼孰，利用垮塌将其杀死，以绝后患。可惜昨天见到了左蓝讨债的鬼魂，吓破了胆，遂即忏悔不已，留下遗书，自杀身亡。”岳赟大概顺了下遗书的内容，最后，将翻页笔的激光停留在最后几行字上。
“且不说南宫琰会不会‘忏悔’，就他平日行径，被他残害的良家妇女想必不在少数，他会为了一个‘私生女’就动了杀人的念头吗？”岳赟刀削斧琢般的脸上写满得意，眉宇间透着自信的英气。“只要找到真正写这封遗书的人，那他八成就是凶手。”岳赟说完又转向刘晓玲，问道，“刘科官，那根纤维化验又结果了吗？”
“本来这是刑证科的活儿……但岳教授亲自交给我，我也就没假手于人。这枚纤维坚韧、细腻，完全按照蛛丝的结构打造，这种纤维有自我修复功能，一旦服装出现脱丝，会在原位自动平移，隐藏创口，穿着者很难发现，只有顶级奢侈品的西装外套才会用这种质地的材料。经过比对，我确认，这是Valentino的秋季新款限量版西装，‘miss’系列的主打款，单件上衣售价就在15万左右。全世界只有100套，购买者需实名订购，且每套均有独立的编码，就像DNA一样，无法复制。”刘晓玲说道。
“一向抠抠缩锁的南宫家会穿这么贵的衣服吗？”岳赟问道。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南宫家的穿着多来自GUCCI、LV、Versace等品牌，虽然这些也属于奢侈品，但他们购买的价位均在10万以内。而南宫琰的衣品就更加随意，他的衣柜里，花里胡哨的什么都有，售价也不会超过5万元。”段世友拿起手中报告，分析道。
“如此说来，凶手的范围又缩小了。”岳赟说着，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
接电话的是孟凡，挂断后，她对岳赟说道：“岳教授，飞机落地了……”
岳赟看了下手表，不禁皱起了眉头。“现在是5点半……这是飞了……15个小时？”
“飞机延误了，凌晨4点才起飞……”孟凡补充道。
“原因是什么？”岳赟问道。
“米国东海岸飓风预警……”
“发布时间和解除时间……”岳赟又问道。
“帝都时间昨天下午3点发布……今天凌晨1点半解除……”
岳赟思绪豁然贯通，真相如同新年的晨钟，只有到特定的时候才会撞击他的心扉。现在蓄势待发，就差一枚撞针。“他们最快几点回帝都？”
“最近的航班是帝都时间晚上7点，如果不延误，他们会在明天9点之前到达。”孟凡查看了一下时刻表，说道。
“随时关注航班动态，只要落地，立刻带回来。”岳赟点点头，吩咐道。
“现在呢？等着吗？”白蘅问道。
“先这样吧……散会……”岳赟微妙地眯起眼，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后对着迟默言礼貌地笑了一下，朝小岸摆摆手，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就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傲校花突然遇到一个对她视而不见的钢铁直男，白蘅有种“智商受到严重侮辱”的挫败感。说的明白些，就跟前段时间在机场，一位颜值与演技并存的明星调侃粉丝时说得一句话：“确认过眼神，你却专心打王者……”
白蘅可谓法司的顶级流量，就连司官长都对她赞不绝口，时不时阿谀奉承几句。卢柏松的案子涉案金额巨大，她本可以再次扬名，都准备收网了却被人家抢了先。当时只对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教授感到好奇，便自请调到地方。虽然谈不上与他一较高下，至少能用“署官长”的身份给个下马威，谁料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愣主儿，根本不把她这个“法刑界精英”放在眼里，明目张胆地让她各种下不来台。
留在办公室的其他人分明闻到浓重的火药味，纷纷各回各位，埋头工作去了。白蘅眼底闪过一丝沮丧，她看向迟默言，对方神态自若，微微颔首，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半分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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