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算账（2）
“我……我没想打死她……我的确只想打她的胳膊来着……但是……”程乾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
“但是你怕上官云月时候严查起来，你就完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对吗！”岳赟再次怒火中烧，狠狠质问道。
程乾终于点了点头。
岳赟此刻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要将眼前人撕烂的冲动，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了一句话：“后来呢……”
“又过了两天，那个神秘电话又响了，说是可能有人看到了当时的状况，让我出面解决……否则就会让这件事东窗事发！”程乾胡乱地捋着头发，战战兢兢地说道，“于是……我坐上了那辆计程车……想着如何动手时，司机突然说要小便，一扭脸就奔向了河边。我当时想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便从后面偷袭了他……”程乾说着，张开了双手，做了个“压按”的手势。
“我把他按倒，把他的头塞进水里，用力……用力……扯得我的伤口都裂了！直到他再也不能动……”程乾停住了，盯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岳赟问道。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上……电话那头说你是来调查的，而且很可能掌握了什么，让我解决掉你……我一开始觉得你就是个教书的教授，就安排了一群混混去吓唬你……谁曾想你竟是个高手！后来……他们给我邮寄了一把狙击步枪……我便知道……我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程乾坦然一笑，仿佛一切都释怀了。
“那李淳呢……”岳赟问道。
“我不知道……那天我正通着电话，对方正说着狙击枪的事，突然就断了……再后来，我听说李淳死了！太可怕了……这些人太可怕了！”程乾紧皱眉头，不停摇晃着脑袋，但眼睛里充斥着愧疚，仿佛李淳的死跟他有关一样。
“上官处官长的手铐呢？”岳赟问道。
程乾依旧摇着脑袋，就跟拨浪鼓一样，似乎没听见岳赟的问题。
“行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让刘三儿反水的……”岳赟问这问题看似多余，因为小岸已经说了他被锁魂咒控制了，但他其实是想知道，这个小岸都解不开的恶咒是谁下的！
“我不知道……他们没让我参与这件事……”程乾同样不知内情。
“程乾……你本来是一名好刑探……却因为所谓的‘怨恨’走上了不归之路……上述你所说的一切都会作为呈堂证供提交给监院，你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了吗！”岳赟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说道。
“我是一个罪人……我对不起云处，我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后果……但愿她能原谅我……”程乾最终低下了头，慢慢说道。
“她不会原谅你的……”岳赟俯视着程乾，冷漠地说道。
“那就等我死了去地下向她赔罪吧……”程乾周身一凛，缓缓说道。
“从你开枪打死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不会再原谅你，就算你到了地下，也一样……”岳赟说完，转身走出了提刑科。
办完羁押手续，天都亮了，岳赟一直靠在提刑科外发呆。
“岳教授，您怎么还没去休息？”段世友推门出来，便发现了他，好奇地问道。
“还没结束……”岳赟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搞出这么大动静，怎会不惊动帝都的记者！岳赟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记者们早已经架好长枪短炮对着刑署的公关科官长一通猛轰。
“上官云月算是平反了吗？”
“是不是证明她是无辜的？”
“程乾的动机是什么？坊间传闻他与上官云月不和是真的吗？”
……
“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岳赟苦笑一声，绕开记者的视线，又拐回了提刑科。
刘晓玲正在收拾被岳赟造的一塌糊涂的办公室，眼见他又拐了回来，露出了一副埋怨的表情，随即说道：“赶紧的，给我收拾了……”
岳赟愣了一下，也没反驳，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被程乾抹的满桌子的鼻涕眼泪。
“你怎么没拿计程司机的尸检报告？”刘晓玲问道。
“嗯……本来没想是他做下的……”岳赟淡淡地说道。
“小云这下可以‘瞑目’了……”刘晓玲点点头，说道。
岳赟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笑一声，道：“还没结束……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
“你的处事风格跟你学姐真是如出一辙……怪不得你可以查的这么快！小云也算‘后继有人’了……”刘晓玲见他这般执拗，欣慰地笑了。
“本来不该死的……”岳赟紧紧攥着抹布，脸上的肌肉跳动着，他的头压得很低，并没有让刘晓玲看到她眼中闪现的愤怒。
这时，岳赟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上面显示“未知号码”，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出去了。
“可以啊你！这还没到7天就搞定了！”对面传来了小岸的声音，这是来祝贺她要提前脱离肉体，魂归大地了？
“还没结束……”岳赟淡淡地说道。
“行了吧……你的任务是为自己平反，现在已经完了，就赶紧回来吧！”小岸说道。
“李淳缝的怎么样了？”岳赟并没听他的建议。
“你是不知道……这太难缝了……我被提刑官一通骂……”小岸滔滔不绝地说着，岳赟只觉青筋蹦出，不得不打断他，说道“讲重点……”
“还有一会儿……马上就缝到嘴了……可是你还需要吗？”
“什么叫‘马上缝到嘴’？”岳赟额头的青筋乱跳，扯得整个脑仁疼。
“……嗯……提刑官有个习惯……最后缝头……所以……”小岸磕磕巴巴地说着，岳赟“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转身坐电梯上了天台。
她需要透透气了……
现在是帝都最热的季节，虽然是早上，但岳赟感觉不出一丝凉意。夜里可能下了一场雨，空气中都是潮气，初升的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时不时躲在青烟般还未散开的云雾里。
在这站一会，闷热感随之而来，她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浸湿了。
“这里是李淳坠楼的地方……”
不远处，拉着防卫线的区域格外显眼，只是被雨水打过后，防卫线松松垮垮耷拉着，倒显得整个天台残破不堪。岳赟轻轻迈过去，想象着当时的情况，李淳也算身手不错，就算再不小心，也不至于被人一次就推下来！
“没有……”岳赟仔细回想着，总觉得当时看漏了什么。缉查令的申请表没有他是看到的，但似乎还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对……李淳的手机！”岳赟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着周围，他记得李淳尸体旁并没有手机，按照抛物线原理划分的范围内也没找到手机，那么天台上……
“没有！”岳赟找了个遍，依然没找到李淳的手机。“为什么要拿走他的手机？”岳赟托着腮帮子琢磨起来。“除非……他的手机里……”岳赟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转身，突然一股力量从他身后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岳赟根本来不及反应，直觉身体往前一倾，大头朝下，直愣愣摔了下去。
“不会吧……”岳赟本能的反应是“难道又要死一回！”
感受着坠落带来的压迫和恐惧，岳赟瞥见一道人影从天台上闪过，那人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出现得恰到好处的阳光晃了一下，射出刺眼的蓝色光芒。岳赟赶紧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直愣愣往下坠，直到眼前不再有任何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福尔马林味的味道刺激着神经，岳赟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突然睁开了眼睛。待适应眼前的亮光后，他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病床上。
“你醒了……”说话的是小岸，此刻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小岸……”岳赟轻声唤他，想要做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插着各种仪器，只剩下胳膊能动弹。“怎么回事？我不是……”岳赟缓缓摘下氧气罩，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记得自己坠楼了，为什么还能“活”着？“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岳赟注意到小岸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显得很虚弱。
“我呢……的确会时间瞬移……在你没摔烂之前把你拉走还是能做到的……”小岸看似满不在乎地说道。
“所以……”岳赟说道，“谢谢……”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作为冥府中人，不能在阳世擅自动用异能，容易被反噬，我只是想着……找具没人要的尸体容易吗！摔烂可惜了！”小岸铁青的脸上总算闪过一丝绯红，他别过头去，快速说道。
岳赟微微一笑，道：“然后就说我晕倒了把我送医馆来了？”
“对……反正没两天你就要回去了，在医馆倒省事了。”小岸说道。
“可是……”
“这两天你哪也别去，踏踏实实在医馆待着！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别再节外生枝！”小岸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她的想法。
“这样‘有始无终’，我做不来……”岳赟摇摇头，拒绝了小岸。
“哎……行吧……让李淳自己跟你说吧……”小岸也知道根本拗不过他，释放了一道结界后打开了病房的电视，也不知道在遥控器上按了什么，画面直接切换到了冥府。然后他把岳赟的病床摇起来，使得他能够看到屏幕。
“哇……这么豪横！”岳赟看着屏幕里古色古香的建筑，不禁拍手叫绝。随后，一个相貌老成，穿着古朴的络腮胡大叔推着一个轮椅慢慢走进镜头，那轮椅上坐着的便是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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