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白热化（1）
岳赟在殓房里站了一宿，面前敞开的冰柜上面是李淳面目全非的尸体。期间刘晓玲劝过他，可他表示要一直呆在这里。刘晓玲见劝不过，只好说道：
“我已经对小云的尸体做了尸检，报告预计今天下午就会出来……但愿跟你想的一样，也不算辜负李淳了……”
“有劳……”岳赟轻声说道，此刻的他静如处子，立如青松，呼吸平缓，面色冷清。若不是眉头紧皱，当他是个假人也不为过。
“短短几天，没想到岳教授跟他们的感情还挺好……”刘晓玲瞥了一眼李淳的尸体，终究别过了头。
“恍如隔日……”岳赟想了想，说道，“刘科官，等案子结了，辛苦您把他……缝好了吧……”说完便离开了。
……
小岸还没回来，岳赟独自坐在调查组的分析室里发呆。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大屏，磋磨着手指，以至于何清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都没感觉到。
“岳教授……”何清叫到第三声时，他恍惚了一下，回了头。
“有事？”
“没……就问您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何清见他面色憔悴，双眼通红，额前发丝有些凌乱，像是熬了一宿，心中突然揪了一下。
“谢谢，我不饿。”岳赟微微颔首，勉强笑了一下。
“李淳的牺牲我们都很难过……但您也要打起精神……我们一定会查到李淳死因的！”何清叹了口气，说道。
何清这么说岳赟深感安慰，紧绷的脸颊也微微松弛，眼角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并不是他神经松垮，而是有什么东西晃了他。他朝光源的方向看去，窗户另一侧有一个亮点一闪一闪的，在阳光的加持下显得格外刺眼。
调查组分析室的窗户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岳赟还在想是谁恶作剧时，就看见一个红点出现在他的胳膊上，并慢慢往上移动，最后落在了眉心。
“搞事情！”语落，岳赟拽着何清趴下，伴随着“嘭”的一声，他身前的大落地窗瞬间化作碎渣。玻璃碴子四溅开来，他二人毫无幸免地被划伤了好几道。
“狙击手！谁这么大胆敢往刑署开枪！”这是何清的第一反应。
“匍匐出去……”岳赟按着她的头，与他慢慢向门口移动。子弹“嗖嗖”地从身侧划过，稍有不慎，他二人就会变成筛子。
穿过大门，他二人躲进了楼道的死角。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的划伤，岳赟拔出手枪查看弹道，何清也检查了一番，二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确认没问题。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在一层食堂吃饭的官员们都闻讯赶来，段世友第一个冲过来，确认二人为擦伤后，也拔枪警戒起来；阚兰生还未从李淳牺牲的悲痛中缓过来，又被眼前这出儿吓住了，瞪着眼睛看着他俩，镜框不停往下滑落；方宇和段世友一样没有掉以轻心，直到他们的蒋松副处官跌跌撞撞冲进他们中间，本来戒备好的几个人又被冲散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岳赟咒骂一声，拽回了暴露在对面射程之内的阚兰生，他恨不得把蒋松踹出去当炮灰。
“这怎么回事啊！”蒋松显然没从刚才的恐慌中缓过来，他一抬眼便看见分析室“窗洞大开”，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
“还不明白，有人不让我们查那起事故！”岳赟说着，心想究竟是谁明目张胆在刑署放枪，破坏了设施，伤了人，还这般有恃无恐！
“这个上官云月，死了也不安生！搅的刑署不得安宁！”蒋松此刻就如同疯狗一般胡乱攀咬，岳赟听着他这样说，瞬间爆发了。
二话不说，岳赟起身揪起了蒋松，只见他满脸通红，紧盯着这个“侮辱”自己的混账东西，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闪过眼底，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起来。
“你！再！说！一！遍！”话语几乎是从岳赟的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他攥着蒋松领子的手青筋暴出，压抑这些天的委屈一触即发，化作清泪，在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打转。
蒋松被他这猛虎般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只剩下嘴唇不停颤抖。
“很好……小爷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你就给我好好看着，我如何收拾残局！”岳赟瞪大眼睛，瞳孔诡异地收缩着，随后，他松开蒋松，任由他自由落体般瘫软在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了。
“蒋松，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云处！”段世友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狠狠推了一下还在发抖的蒋松，朝着岳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随后，方宇、阚兰生以及何清不约而同地用极其鄙视的目光“回敬”了他们的副处官长，也跟着离开了。
“上官……云月……她……她回来了……”刚才岳赟周身透着恐怖，如同阎罗王般凶狠，吓得蒋松以为看到了上官云月，此刻瘫软在地，自言自语起来。
……
毫无意外，岳赟到达对面时，狙击手已经不见了。现场除了一地弹壳，便是还未散尽的火药味。岳赟蹲下来，拾起一枚子弹查看着，心道：“7.6毫米……”
“80式狙击步枪……”他随即脱口而出，“原来如此……”
“80式？这不就是丢的火器中的一批吗？”段世友听到岳赟这么说，突然一惊。
“很好……公然挑衅……当我吃素的……”岳赟攥紧握着弹壳的手，轻声一笑，嘴角扬成诡异的45度角，继续说道，“80式狙击步枪有个致命的缺陷，瞄准镜的燕尾槽和步枪上的突笋结合时，间隙较大，瞄准镜上的齿形螺母不能将紧定扳手调整到合适的程度，所以枪、镜不能很好地结合在一起。①在实弹射击时，由于武器的后座和震动，很容易造成瞄准镜松动，借着发射的后座力，伤到狙击手的眼睛。现在无论是兵团还是刑司，都很少在用，经年沉寂在火器库里，才会让不法分子有机可乘！”
“既如此，我们需要查看医馆或者药所是否有看眼睛的伤者，就能锁定嫌疑人了！可是……全城那么多家医馆和药所，要怎么找？”阚兰生分析道。
“赌一把……”岳赟扭头对着他们几个微微一笑，但这笑容着实透着“算计”，那几个均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
“我们赌……对方以为没了上官云月，不会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枪型，所以，他一定会就近就医！”岳赟说完，得意的大笑起来，在场仿佛静止一般，愣是没人敢插话。
于是，毫无悬念的，在两个小时后，嫌疑人落网了。当他们看到嫌疑人时，却是惊讶大过惊喜……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程科官……”岳赟在程乾身边转悠着，他紧盯着程乾眼睛上的一片青紫淤痕，以及还在淌水的头发，露出了冰冷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由于调查组分析室窗户被毁，那一层都拉上了警戒带。审讯室是去不了了，他们临时转移到了一层的提刑科。
可岳赟并没有马上审讯，他还需要准备点资料，于是硬生生晾了程乾好几个钟头，直到晚上10点。
程乾坐在椅子上，肩膀上还缠着绷带。此刻他手上戴着手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段世友，这是什么意思？”程乾没有看岳赟，而是朝段世友皱皱眉，质问道。
“你眼睛怎么回事？”段世友直接问道。
“给我妈换呼吸管，忘记关电源了，管子崩了，砸的。”程乾说的轻描淡写，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塑料管子能砸的跟被板砖拍过一样？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段世友抿抿嘴，说道。
“我家那破管子现在还在地上躺着，上面还有我眼睛的血，不信你去验！”程乾说的似乎天衣无缝，岳赟一直在观察他，并没有打断。
“我们自然会查……你先告诉我，今天中午11点30分到13点，你在什么地方？”段世友也是历经“沙场”的老刑探，他自然不会被程乾的说辞影响思路，继续顺着自己的方式问下去。
“如你所见，眼睛伤了，去医馆喽……”程乾表现的非常冷静，就像排练过一样，目前都没有丝毫的破绽。
段世友道：“你家不在这个区，绕个远来这儿看眼睛？我看你伤的还是不重……”
程乾道：“我家那附近能有什么像样的医馆？中区医馆自然是首选！而且……我伤的确实也不重……”
“肩膀好了吗……”一直没说话的岳赟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程乾微愣，随即点点头。
“哎……你俩谁开车最好啊……”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岳赟分明从程乾的眼中看到一丝恍惚。
“嗯……中了一枪，临危不乱，即使翻车了还能尽量操纵车辆，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解决’上官云月那个‘不法之徒’，不愧是心理学家啊！”岳赟突然拍拍手，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
“岳教授是什么意思？”程乾怎么会听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他显然是怀疑那场车祸的真实性。
岳赟摊开手，耸耸肩，略带玩笑地说道：“没别的意思，夸你一下……”
①借鉴了一下79式狙击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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