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为五行之首，它尚且拿魔渊无可奈何，我这次去，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既然可能有去无回，那么有些事情，我就必须交代。
鲲看见我来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我看着它头顶的角不禁好笑：“你这角长得越发标志了，还染上了五色的光。”
它不接我的话，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一定要去吗？五行跳出六界，按理来说仙界造下的孽不该由你来管。”
我望着忘川无边的海域出神，远处的天空和海连在一起，点着几朵白云。叹气道：“好像只有你这里没有任何改变。有时候我挺怀念洪荒时期，那时天地间只有我们，虽然寂寞，但是远远没有这些复杂的烦心事。如果我不去，任由魔气强大，等它盛到魔化妖界，六界怕是要陷入无边劫难，丹木她们也就真真没了退路。”
“你这次来是有事相托？关于丹木？关于妖族？还是关于菩提？”
他一连三个问句问得我思绪混乱。
良久，我笑道：“菩提都活了多少年了，哪里需要我相托。丹木目前虽是龙，但心智还不够成熟，我这次若是回不来，还请你保下他们。”
他怒极反笑：“根本不是若是！是一定！赤金尚且毫无办法的魔气你能如何？”
“我乃上古凤凰，生来具有凤与凰俩份灵泽。五行中除开菩提便是我，他要守护鸿蒙渊，那就只能是我。你拦不住我，沉睡万年也好，魂归天地也罢，我一定要去！”
他被我这一番话吼得鱼尾一震，眼里流露出万载的悲凉：“你此去，天地间就我一个人了。”
我心下不忍，默默转头：“如今这天地很热闹，你可以常出去走走，不要天天躲在海底睡大觉。多出去晃荡，才有可能遇上心上人的不是？”
“……”
“等会儿我会让丹木过来找你，你想办法拖住她。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我不管你用捆的还是绑的，你一定要拖住她。”
我最后一次跟它确定。
交代完这件事，已经是日暮。我看了看落日，心想鸿蒙渊中的晚霞似乎比此处更艳。想到后面眼眶有点热，压下思绪，我转身回到暮渊。
跟丹木说鲲答应我送她件兵器，要带她去找。她忙不迭地往弱水狂奔而去。
根据小妖提供的消息，暮渊的深处有一处苍洞，洞下每逢月圆之夜就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但魔气太甚他们从不能靠近。
我站在苍洞边上朝下打量，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袖中的七色彩云颤动得厉害，想必此行不会轻松。
下到苍洞深处后我才确定此处已经衍生出兽。洞壁上不灭的灯火气息极为熟悉，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身上的。
“竟然是你。”
身后幽幽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转身看向来人，忽而笑了：“我道此处孕育的什么，敢情是一只苍鸾鸟。”
她死死盯着我，眸中满是仇恨：“你我本为凤与凰，只因菩提千年前在鸿蒙渊横插一手，导致我无法出世。所幸天道有怜，我托魔气成兽，百年前我在南宙寻得轩辕剑，今日我必让你分出我那一脉！”
我叹道：“凤凰乃上古灵鸟，你既已依魔气而生，便是不可能再承下我那一脉了。”
可是来人并不听我所言，出手极其凌厉。手中生出一把七彩缎云剑，接下她狠辣的招式。缎云毕竟只是祥云，即便有菩提真身所佑也只能保证它此时不断。轩辕剑乃日月星辰所衍，太阳滋养万物，不是我等能够相抗的。几招下来，我灵识不稳，口中涌起一大口腥甜。
正当我想着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时，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丹木的背影不知何时已这般模样，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杀戮。
“这是……”
她转头看着我，面色复杂：“姐姐，我与鲲从未打过交道，他又怎么会无故要送我兵器呢？千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救下你。”
“糊涂！”我气急，吐出一大口鲜血。
撑着剑身起来，我将丹木护在身后：“轩辕剑杀气太重，你消耗不起，现在立刻给我离开！”
“那你呢？”
丹木的声音极为冷静。
我注视着轩辕剑上的纹路，柔声道：“我断不能放她出去为祸苍生。能将她斩于剑下自然是好，如若不能，我凤凰泣血也能杀了她。我乃不死鸟，无论今日后果如何都不会归于天地。你不同，你是修炼而成的百灵之长，你在此处只会影响我出手。还不快走？”
丹木走到我身边，满目悲凉：“你又骗我。十二支凤羽结为死界，凤凰泣血后你的四十九道元神碎片会散于九州各处。除非有人一片一片去寻来将它们拼好，不然你不可能再复生了。可是姐姐，西漠的旱魃，北冥的九婴，还有那玄黄处的戮气，普天之下有谁能走得过去？谁又能收集完你这四十九道碎片呢！”顿了顿，她又笑了，“今日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如若今日我们只有一个人活着出去，那便用另一个人的名字活下去。”
丹木语气中的这份坚决令我怔了一怔，心中逐渐有了盘算。
苍鸾割破指腹，带着魔气的鸾鸟血滴入轩辕，轩辕剑的杀气顿时发散开来。我将丹木推开，缎云剑割破掌心，凤凰血在面前凝成一处结界，堪堪把剑气隔绝在外。轩辕剑不愧是日月星辰衍生的神剑，这六界九州中能把我震得如此灵识不稳的法器怕是只有这一样。
苍鸾见我们二人依然安安稳稳地站在她面前，眸中怒气更甚，斩下六支尾翎护住剑气，狠向我们劈来。
不好。
我双手化翼，凤羽插入地中，缎云剑承了我全部法力迎向那剑气。
剑气被我劈开，朝两处散去，震得整个峡谷乱石纷纷滚落。我将剑扔在丹木面前：“走！”
刚刚那一剑已经耗费我全部气力，我再也接不住下一剑，今日既然已经保不下自己，我当然要保下她。
双手相对，凤凰血涌，十二支凤羽将苍鸾困于阵中，我以血施咒——
“不要——”
丹木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她，笑着笑着就落了满脸的泪。
“想不到，今生，我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护诸妖，守魔渊，作为逆天而生的神龙，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随着苍鸾在阵中逐渐炼化我也越来越虚弱。
丹木拔起插在地中的缎云剑，一剑插入自己的虚空，巨大的灵泽在她身旁流淌。
“姐姐，我说过的，我想要强大，我想护下你。今日即使我身归天地，我也一定要护下你。”
丹木话音刚落，周遭的灵泽就化作真龙的形状，护着她执剑向苍鸾刺去。
我瞳孔瞬间放大，立马收回凤羽，化为人形。阵法收回的反噬摧得我天灵不稳，重重摔在洞壁上。急急站稳就看见轩辕剑的愤怒在万灵之长的玄黄血中逐渐平息，苍鸾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丹木——”
我飞身扑向她，可是任凭我手中的灵泽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她的元神依然在不断地破碎。
她拉住我的手，将轩辕和缎云两把剑放入我袖中交给我：“姐姐，姐姐你别费这个力气了。我这一生很好，没有什么后悔，只是可惜我依然未能为妖族争来一个公平。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懈怠，日日苦修，我只想快快强大，我不想再看见你死在我面前……”
她说得坦然平静，可是我抱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本身为蛇，性近水，我不可能救下她的。反应过来后我立马用灵泽护住她朝弱水狂奔。
谢天谢地，她还未寂灭。我一袭白衣被她的血染得金黄，看着这大片妖艳的玄黄，我心下的痛楚又多了几分。
我坐在忘忧海畔唤鲲，它被我声音中的急切吓到，急匆匆飞到我面前。看见我怀中的人后面色沉重：“将她从你的灵泽中剥离出来，我在你身后帮你分担灵泽剥离的痛楚。”
听到这话我便知道丹木还有救，急忙坐下施法，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丹木的形体便被我放置在一米开来的草地上。我急忙起身，因步子太急，身体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脚下一个趔趄。手臂刚刚触及草地，就看见朱雀振翅吐出三味真火，我飞身去挡，终究晚了一步。
火球瞬间将丹木席卷干净，只留下一缕灰烟。
我口中一甜，一口鲜血直直吐在丹木形体的烟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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